太古塔的石门重新打开,走出来两个人。炎瑞拿着一把匕首,抵着景彦的脖子,露出半张阴恻恻的脸,缓缓往前挪着。
后山上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景泰门弟子的身影。他们离得尚远,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不敢贸然上前。
眼下看见掌门被炎瑞长老挟持,他们才纷纷惊醒,一片哗然。
“掌门!”
“师父!”
“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炎瑞把手里的剑锋挑了挑,景彦的脖子跟着抬了抬。
景彦中了毒,身体僵硬。他被幽禁这塔中月余,脸色苍白,精神萎靡。
“炎瑞,你要杀便杀……”景彦虚弱的说道,“勾结鬼宗……罪大恶极……”
“哼,别逞你掌门的威风了。原指望鬼宗两个护法,能助我成就大业。看来靠人不如靠自己,让他们给我让开!”
“炎瑞长老,你越权篡位!”景彦门下弟子上前大声骂道。
“狗东西,你知道个屁,这掌门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景彦这个蠢货,资质平庸,脑子迂腐,他凭什么?老子只想要本空明诀他还不肯……”
“空明诀是我派绝学,向来只传掌门,如何能给你!”
“呵,可是景彦传给了李平遥!他是想把掌门之位也给那竖子!”炎瑞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
“大师兄仁厚有为,是我等表率,师父有这打算,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但是现在,李平遥死了,他还能传给谁?”炎瑞表情扭曲,瞪着眼睛喊道。
“平遥?死了?”景彦双眼大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师兄……他……”
“不可能!”
门中弟子一片哗然,有的将信将疑,有的一脸悲痛。
“这种无耻叛徒,掳我师尊,杀我师兄。今天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人群里有弟子大声喊道。
“你们大可以试试……”说着,炎瑞手里的刀往里一压,做足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让……让他走!”姗姗来迟的周烨柏长老站在人群后,低声说道。
“掌门命要紧……”贺永长老附和。
众人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让开了一条路,炎瑞端着剑,阴鸷的眼神扫过周围,一步一停的往扶云梯下挪去。
众弟子端着武器不远不近的跟着,到了山脚开阔平地,炎瑞打了景彦的后背一掌。景彦趔趄几步,袖子里同时飞出一枚暗器,扎到了炎瑞的后背。
炎瑞吃痛,逼出暗器,脚下一使力,运气上行,用轻功快速的飞了出去,仓惶逃窜,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几个弟子待要去追,被贺周两个长老拦住了,“丧家之犬,日后再缉。先重整门内要紧……”
几个弟子上前扶着景彦离开,落在人群最后面的贺周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掌门被囚近一月,身为长老,他们怎能不知道炎瑞的行径,实实在在是被炎瑞拿住了把柄,装聋作哑。
贺永执掌景泰门所有的采买交易,进出款项,大把的银子过手,难保不会利欲熏心。他偷梁换柱做了许多的假账,门内账房实则仅剩门面。
周烨柏已年近四十,色心不改。他本有妻女,却与自己门下一名女弟子有染,还有个七岁的私生子,以弟子身份寄养在他的净焱宫。
炎瑞以此要挟,他们声名在外,不甘晚节不保,干脆投了炎瑞,成与不成,他们都稳坐长老之位。
景泰门门人还沉浸在门派内乱的震惊中,没人顾及还在空明峰上的人。
韩子默趁机过来,对沈青低低说道,“景泰门现在情势不明,你的身份不知有没有人听见,我们速速离开。”
叶昕瑶服下几粒丹药,勉强能站起。沈青慌张的看过二人,着急道,“昕瑶,给我解药。”
叶昕瑶看过沈青身后的紫月寒,低头摇了摇,“毒是我偷来的,我没有解药。”
沈青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叶昕瑶眼中有些不忍,低低的说道,
“你是中了钱老婆子的蛊才会失去理智。”叶昕瑶顿了顿,“这些年我暗查过许多,孤枭与浮华殿有交易,当年灭我族者,还有浮华殿的走狗,莫邪宫。”
听见“莫邪宫”三个字,沈青的心再次剧烈的颤了颤。
方天逸与叶昕瑶互相搀扶徐徐往扶云梯走去,临到边界,叶昕瑶又回头扫视了负伤于地的鬼卒和叛乱子弟,冷冷的说道,
“别把你的仁慈浪费在没用的敌人身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你的命,是我们全族人换来的,惜命一些……”
叶昕瑶到底没有把姑姑说出口。
方天逸长长的望了沈青一眼,嘴唇翕动,“青儿,保重。”
他们自是知道,此去一别,便是永诀。
那些还没来得及说的话,那些还不能冰释的怨,都随着“保重”深埋进了心里。
曾经,青峪的泉水欢荡,一个木桶里装着她和叶昕瑶,水花四溅,她们欢声笑语,情比金炙。
可是泉过无踪,咫尺天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空明峰上恢复了宁静,只有塔上的铜铃,叮叮当当。
当景泰门内人上来有请紫月青主的时候,残破不堪的广台上,除却一片冰冷的尸体再没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