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是秦扶清?”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秦扶清站起身来,一个湖蓝色身影推开门帘进了屋,他头上束冠,不偏不倚插着根玉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脚下踩着马靴,像是刚骑马回来。
“启儿,不可无理!快来见过你这位哥哥!”
刘氏起身招呼,对秦扶清笑道:“你莫见怪,这是你三表哥,被他舅舅惯坏了,混不吝的。”
“他就是秦扶清?”赵启脱下披风,便立马有丫鬟上前取走挂起,赵启踱步上前,仔细打量秦扶清,只见眼前的年轻人镇定自若,毫无胆怯之意,温和地与他对视着,拱手道:“扶清见过三表哥。”
“你还没字?”
“未满二十,尚未取字。”
男子到二十岁要举行冠礼,由亲长取字,秦扶清还没二十呢,自然就还没字。
赵启心想,这小子怕不是在提醒他娘,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举人,今年要参加春闱,看姑父那般迫不及待要将表妹嫁给他,估计这小子中榜的几率不小。
赵家算是书香世家,虽说家中长辈官职不高,可好歹也是在京城深耕细作多年,家中子弟该有的涵养都有,教育自然也不差。
像赵启,三岁识字熟读经文,之后更是跟着大儒读书,在读书一事上花费无数,他是官宦子弟,年满十五就能入国子监,要想做官,也要参加科举,如今可不比前朝,能蒙荫父辈的成就做官。
赵启今年都二十一路,屡试不中,也是心寒,今日来见秦扶清,心中存比试之意,素琴的舅舅是个妹控,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属赵启年纪最小,素琴是家中最小的妹妹,小时候与这些表兄表姐一起玩,那都是被当成珠宝一般爱护的。
等素琴长大后,她的婚事被老祖宗常提在嘴边,哀叹女儿命苦,又心疼外孙和孙女没个亲娘照顾,总想着把素琴叫到京中来找个好人家相看。
可谁才是好人家呢?
京城中大官小官如同过江之鲫,真正的高官吧,他们赵家攀附不上,小官吧,他们也有不满,看了又看,左右为难。
为此,赵启还说过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表妹若是嫁不出去,我娶她便是!”他自认为是少年豪气万千,在这时候,表兄妹结合再常见不过,赵启比素琴大四岁,身世干净,人也正直,两家知根知底,只能亲上加亲。
可这话刚说出口呢,表妹就被姑父给接走了,还说什么表兄妹不可结合,于子孙后代有伤害。
这委婉的拒绝让当时年纪不大的赵启伤心好久,起码哭鼻子半个月。
后来长大些,读书多了,见多识广了,才知道姑父所说非假。民间多有表亲亲上加亲,生下来的孩子畸形居多。
赵启这才慢慢死心。
谁知道姑父竟然如此轻易把表妹许人了!听说还是个农家子!
赵启不忿,自然想与秦扶清比一比高低。
论家世,他赵家三代为官,书香世家;论颜值……
赵启盯着秦扶清看了足有半柱香时间,才嘀咕道:“姑父不是说他是个农家子吗?怎的皮肤这般白嫩,定是骗咱们的!娘,他不是秦扶清吧!”
刘氏噗嗤笑出声来,秦扶清也是一头黑线,素琴去请老祖宗前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三表哥的这句话,抿紧了唇。
秦扶清无奈拱手笑道:“让表哥见笑了,家中贫寒,家中祖辈确实都是耕地的,他们爱子心切,我五岁时便举全家之力送我开蒙,我运气好,成了秀才后,家中困境改变不少,自然也就无需下地耕作。”
他言辞恳切,丝毫没听出赵启话里下意识的刁难,反而因为太真诚了,让赵启成功得到他娘的白眼。
“你这孩子!嘴上成天没个把门的!秦贤侄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他光长个子不长包子,是个草包!”刘氏生气地瞪着儿子,嫌他给自己丢人了。
赵启被凶一顿,也意识到不对。
就在这时,素琴走进来,不满地道:“表哥!”
她扶着一位老妇人,满头鹤发,神态端庄,一双眼睛在赵启身上停留片刻,淡淡地叫道:“启儿。”
赵启便吓得跟鹌鹑似的,一句话不敢再说,连忙拱手对秦扶清道:“对不住了秦兄,是我失言。”
“无碍无碍,表哥在京城生长,想必未曾见过乡野生活,有所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赵启可能有冒犯之意,也可能没有,不管他有没有,秦扶清都不是很在意。
对他来说,赵家人是素琴关系不错的亲人,也没什么坏心眼,能够浅交,又何必在意小细节呢。
赵家老太太见状,也对秦扶清十分满意,“这孩子有容人之量,由光慧眼识人,不错,不错。”
由光是素之问的字,老太太被搀扶着在主座左下,又让秦扶清坐,“好孩子,你也坐,和老身好好聊聊,你家在何地,家中做什么营生,师从何人呐?”
她半探着身子,神情柔和地看着秦扶清,像是普通与他闲唠家常。
秦扶清没有拘谨,重新坐下来,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素琴的外婆姓马,是个不简单的老太太。她夫君走了几十年,留下这么一大家子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还保证家中能有一男子在京中任职,可离不开老太太的高瞻远瞩。
她问,秦扶清作答,说到有些小细节老太太有疑问,素琴便在一旁解释。
赵启也在听着,从秦扶清的讲述之中,他也慢慢了解秦扶清过往的经历。
总而言之,秦扶清没有添油加醋地把自己从小到大取得的成就说了一遍,就像是前世公司面试一样。
不过他现在面试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于古代女子来说,嫁人无异于第二次人生,岂有不重视之理?
赵家对他越是严格,越说明他们重视素琴,也是对秦扶清的一种警告,将来姑娘嫁到他家中,可不是过去受委屈的。
如果秦扶清是个男人,可能会感到羞辱,可他骨子里还是女人的思维,易地处之,也就能理解赵家的所作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