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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花谢花开,不知不觉又是盛夏将至。时光匆匆,一年转瞬即逝。

此时距离甲辰龙年的端阳节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欧阳天云和东门璇早已暗中筹备好了所有的计划,只待时机一到,提前埋好的暗棋就会将消息散发出去,将武林中人都引到雨竹林。

“璇大哥,你这是?”苒苒望着东门璇手中的鲜花、纸钱、贡品和佛香,一脸惊讶,“出来散步应该不用带这些东西吧?”

“呵呵,既然带了,自然是有用,走吧,”东门璇抱着东西踏步道,”怎么今天突然想到要约我出来?”

此时阳光正好,微风轻拂,斑驳的光点透过竹林稀疏地洒落在泥土里,蒸腾起阵阵自然的清香。

“好久没见璇大哥了,就不能约你出来见见吗?”苒苒嘟囔着小嘴。

“当然可以,只是明天就是你的入洞之日了,今日却不好好在下面准备,怎么,紧张了?”东门璇微笑道。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可能还是有一点吧,”苒苒低着头,嘴唇轻轻咬着,“没想到我这个大山里的孩子,竟然有一天能加入鼎鼎大名的天罡洞,真的像做梦一样。”

“碑选不会骗人,绿色真的已经是极好,证明我们苒苒确实是天赋异禀。不过,你为何选择了天杀洞?天杀洞闫青虽然确实武功极高,但他儿子闫方却是不太好相处。”

“不好相处又何妨?反正也不重要,天杀洞只要能离天云洞最近就好,这样我就可以经常看到你了。”苒苒俏皮一笑。

“你这小丫头,这可是未来生活、拜师、学艺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这样胡闹?”

“我可没有胡闹,我说的是认真的。”苒苒侧着脸望着东门璇,小脸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红彤彤的。

“这一年你在天云洞生活的可还开心?如果有哪里不适应的话,可以和我说。”东门璇被看得有些慌乱,忙岔开话题。他如何不明白苒苒对他的别样情感,但他内心早已有了其他人,只是把苒苒当做妹妹看待。

“璇大哥,你别这么说,能在这里生活,我真的很满足了。我也很感激你和洞主能救我出来。只是有时候,我还会做噩梦,梦见家,梦见我那些亲人,我真得很想念他们。”苒苒带着哭腔,眼角已经闪出泪花。

“是啊,有些人,确实很难忘记。哪怕在时间的磨损之下,这些记忆反而愈发深刻了。”

东门璇如何能不明白苒苒这种感受,只是他自身都尚且无能为力,又如何知道怎样去安慰他人?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不知不觉,东门璇已经带着苒苒来到了雨竹林的深处。此处竹木稀少,宁静幽邃,一条小溪正潺潺流向远方,哗哗作响。一座坟墓静静地躺在漫天纷飞的竹叶下,点缀着些许斑驳的光影。

东门璇一如既往,上前拂去落叶,将墓碑打扫的一尘不染,又将手中的鲜花和贡品放在墓碑前。

“这里是……”苒苒满眼震惊,“古侠之墓……古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斩天之神剑?”

“是他。”

“他死了?怎么会?”苒苒惊诧地捂住了嘴,“明明最近还听说江湖有人见过他,怎么突然就……”

“这一切说来话长,他已经去世七年了。”东门璇并没有向苒苒解释什么,而是在碑前的香炉里敬上三根佛香,摆放好贡品,又洒了些纸钱,最后撩起黑云衫,恭敬地对着古侠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今天是七月初七,我来看你了,你在天上,一切都好吧。”东门璇站起身,望着古侠的墓碑思绪万千,转眼间,已经过去七年了。

“明年就是甲辰龙年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古侠,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在太行山击败天机阁的阴谋。”

“傻徒弟,你来的倒是够早的。”欧阳天云的声音突然从东门璇背后响起。

“师父,您来了。”东门璇慌忙迎了上去。

“苒苒拜见洞主。”苒苒作势要跪,却被欧阳天云用天云真气托了起来。

“在这就不必多礼了。”欧阳天云摆了摆手,静静地望着古侠的坟墓。

“你二人可祭奠完了?”欧阳天云回过神,淡淡道。

“师父,已经祭奠完了。”东门璇抱拳行礼。

“那就回吧。”欧阳天云挥了挥手。

“好,徒儿告退。”

“苒苒告退。”

东门璇递给苒苒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赶忙离开了此地。

欧阳天云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两人消失在了竹林的尽头,才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墓碑旁。

“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四方白韵!我那傻徒弟他不了解你,但我可记得清楚,小时候咱俩最喜欢偷爹的酒喝,你最喜欢的就是这四方白韵,说是入口清冽还带点回甘,结果喝完醉得一塌糊涂,乱耍酒疯,被爹抓住好一顿胖揍。你弟我就不一样了,千杯不醉,爹根本没发现我也偷喝过,你说我们明明是亲兄弟,怎么体质还有这么大的差距?”欧阳天云呵呵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壶,将一些四方白韵倒在了墓碑前的空地上,紧接着自己又猛灌了一大口,呛得不停地咳嗽。

“妈的,后来老子以为自己真的是千杯不醉呢,跑去和别人赌酒,结果输的一塌糊涂,我就奇了怪了,这酒的味道怎么和我之前喝的不一样?狗屁!全是狗屁!你他娘的,把我酒壶里的酒全都兑了水了,你这当哥的,就这么坑弟弟……”欧阳天云又猛灌了几口四方白韵,滚烫的烧酒沿着喉咙涌进胃里,如同一股股烧灼滚烫的热油,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痛苦还是畅快。

“你和娘走了没几年,爹也走了,这么大的天云洞,就扔给了我一个人。爹怕我扔下天云洞不管,临死前还将我的名字改了,改成了欧阳天云,是让我一辈子都要背负着天云洞的责任。我那时候好想你,想娘,我多希望你们能回来帮帮我,可你们没有一个人回来。后来我听说,娘也走了,你远赴辽州,做了长白尊者,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可没想到,在我最不想见到你的时候,你竟又回来了,还给我丢下了这么一大摊子烂事!”

欧阳天云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头不禁一晕,踉跄着瘫倒在墓碑旁。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哥,眼下就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但我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和你在一起玩一样——你总是能看透我,我总是赢不了你。天机阁主,他和你一样聪明,聪明到让我嫉妒。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毫无破绽。帷幄之乾坤,真是人如其名……他就像一只参天巨手,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这种人物,你说我和傻徒弟真能斗得过他吗……”

欧阳天云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指着古侠的墓碑:“如果不是你的嘱托,我是真不想管这摊子破事,就让整个武林都死在太行山又能如何?嘿,独留我天云洞一家独大,逍遥快活!可这话好像也不对,唇亡齿寒,真到了那天,天云洞最终也会倒在天机阁脚下……哥,我多希望你还活着,不要只留我一人面对这残酷的江湖,我是真的老了,老了。眼下真的不是我们的时代了。”

已经五十余岁的欧阳天云跌跌撞撞地走远,只留下古侠的墓碑静静地躺在这郁郁青翠的竹林中。

不时闪回着两个孩子,曾经嬉笑打闹的身影和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