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道歉宗的后山冰窟门口,青梧将一篮子各色伤药和包扎伤口的细棉布放下。
那天,自家出去天元宗游学的小师弟浑身是血地抱着个人回来,表情绝望得可怕,一路走,身后血还在一路流。
是的,流,不是滴。
让人怀疑人真的能流这么多血吗?
走着走着,朔妄突然停下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尚弦月。
只见她原本光滑完整的脖颈处的皮肤,突然像是受潮的墙皮一般往下脱落,最后一道长而深的伤疤横亘在那里。
像是一条不知名的可怕爬虫。
这是致命伤。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为什么之前没有看到。
不对。
朔妄突然想起前不久,尚弦月突然说不了话了,皮肤上还会不明原因的渗血,如果这么说的话,他记得……
当即跪坐下来,将尚弦月平放在地,抓住她的手腕将衣袖捋了上去,入目,皮肉凌乱翻卷着,可怖的疤痕交错纵横,这些地方原本看起来都是光滑完整没有痕迹的。
朔妄咬紧牙关,闭气压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又去看了另一只胳膊,只一眼,便放下,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去想半年前伤的最严重的后背真的好了吗?
怪不得她总是一副苍白气血不足的样子,这种程度的伤,和凌迟、和千刀万剐有什么区别,除了那张脸是完好的以外,身上再没一处好的地方。
跟过来的青梧刚看到朔妄时还反应了半天,才通过标志性的银色头发和红色瞳孔认出来这是小师弟,毕竟出去的是个小崽子,不到一年回来的就是个少年人了。
再看地上被小师弟抱回来的这个血人,那张好看的扎眼的脸一眼就看出这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天元宗首席、师弟游学的师傅,尚弦月。
只是,在看到尚弦月身上这些骇人的伤口时,稳重如青梧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等他开口,朔妄先说话了。
“师兄,师尊在吗?”
青梧摇头,“你知道,师尊经常在外云游,很少回来。”
又忍不住问道:“这天元宗首席弟子尚弦月,谁能将她伤成这样?”
是啊,谁能将她伤成这样呢?
脑海中闪过在放牛村萧疾的异样,那是对她的试探。
是那个时候,那次、这次,都是萧疾。
萧疾。
朔妄瞳色愈深,像是马上要流淌出怨毒的血泪来。
“师兄,我要进后山冰窟,可能几日,可能数月,可能经年,也有可能永远都不出来。”说到这里,朔妄顿了顿,“就当作我没有回来过,谁来都不要说。”
“小师弟,你——”
“多谢师兄,还有,珍重。”
说完,小心翼翼将尚弦月残破的好像随时会碎裂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进了冰窟。
一直到现在,青梧放心不下带了些伤药过来,只是同时也怀疑,人伤成那个样子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若他没看错,那天回来的时候,天元宗首席就已经没有呼吸了,难不成小师弟就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只是这冰窟本就是一处渡劫的密室,从里面锁死,便无法从外面打开。
只能等师尊回来再说了。
………………………………
冰窟内,冰晶凝成的台子上,放着尚弦月的身体。
几乎一丝不挂。
不过若是之前,必定是一幅美人如冰的美景,可是现在恐怕没有哪个人能看着这具破败布满可怖伤痕的躯体说出美这个字。
只会让人觉得害怕,不是伤痕的丑陋,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此时,朔妄正跪坐在冰台旁,控制着灵力凝成细丝,一点点、一针一线尝试缝合尚弦月身上数不清的伤口。
契约还在,她就还在。
虽然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可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骗自己,她只是短暂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久之后就会回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等待的同时尽量将她的身体缝好
他只能抱着这样微薄的希望等待。
如果等不到。
朔妄想,他会先找到萧疾,然后再去找她。
可是,伤口真的好多。
朔妄看着手下怎么也缝不好的大伤口,毫无征兆一颗泪珠从眼角划过,落到尚弦月身上之前被他用手接住了,已经是颗冰珠子了。
啪、啪、啪
不断有冰珠子滚落到台子上,又滚落到地上。
之前说好会一直带着他的,骗子。
永远都选萧疾,永远都是萧疾,只要萧疾在,永远都不选他。
他只能等,一直等,永远都在等。
朔妄将尚弦月残破的身子抱起,埋头在她颈侧许久,沉水檀香的香气混合在冰寒的空气中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可看着她平静沉睡的样子,终究有些怨气难消。
于是张嘴要在她脖子上咬一口,只是看到那道显眼的伤痕,下不去口,最终只是将唇瓣贴上那道可怖的伤口,轻舔了一下就当是咬过了。
灵力缝合对于灵力的掌控太过费神,不知不觉的,朔妄就抱着尚弦月的身体睡了过去。
……………………
“还跟着呢。”尚弦月没回头,对着身边萧疾道。
萧疾有些烦闷,没有接话。
在尚弦月来看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萧疾决定去找尚弦月,“秦望舒”见他看不见决定帮他一起找,美其名曰拿天元宗的赏金。
萧疾说,那可以直接抓他去交差,毕竟他也是天元宗要找的其中一个。
对于这种硬抬杠行为,尚弦月的回答是,她要双倍赏金。
简言之,都要。
不过,自己找自己,拿自己换赏金什么的。
也算是新奇的体验了。
就是这身后,那位万姑娘一路小尾巴似的跟过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有句话怎么说的,疯子身上往往有着浓郁而独特的人格魅力。
当然,也可能只是馋萧疾的脸和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