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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行色匆匆地刚走出姜清玥的小院时,便撞上送红盖头的小厮。“大小姐!”小厮面容恭敬地朝姜黎微躬行礼。

姜黎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小厮手中的那块绣着并蒂莲花的红盖头,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即便姜钱氏卧病在床,都要拖着病重的身体为出嫁的姜清玥绣红盖头,足以见得她对姜清玥有多疼爱。

她便很快调整好情绪,淡淡一笑:“怎么是你送来的?夏青呢?”

“回大小姐,我刚才看到夏青被陈侍卫叫走了。所以由小的送来。”小厮如实答道。

姜黎的眉头立时紧紧皱起,质问道:“陈泽叫夏青做什么?”小厮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姜黎的面容上写满了疑惑,心中暗想:陈泽好端端的,为何要叫走夏青?难道他真的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主人了吗?想到此处,姜黎的心中顿时燃起了一团怒火。

但此刻的她无暇顾及陈泽,当务之急是先去找杨毅。于是,她就要提步离开时,小厮突然冷不丁的对姜黎说道:“大小姐,您难道没有察觉到最近府上的侍女少了很多吗?”

姜黎近日为了抓捕暗影,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数日不归家。当小厮提及此事时,她蓦地一怔,旋即抬起眼眸,朝着府院扫视。果然,府中的侍女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小厮。

“那她们人呢?”姜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小厮一边用力地摇着头,一边满脸焦虑之色,他那略显急促的声音仿佛都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和着急。

“大小姐呀,这件事情我们真的毫不知情!之前我们几个私底下悄悄跟管家汇报过这事,可谁知道管家竟然说是府上打算重新更换一批侍女,所以才会让先前那些侍女陆陆续续地离开。而且还严令禁止我们对外声张此事呢!”

“但是,小的心里始终觉得这事儿压根儿就不像管家所说的那么简单呐!况且这里面有个叫春荷的侍女,她可是小的的同乡啊!就算她真被管家给打发走了,那怎么着也得跟小的打个招呼吧?再说了,春荷那姑娘可不是那种不吭一声就走人的性子呀!可如今,小的私下里四处打听她到底去了哪儿,结果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就好像……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说到这儿,小厮急得直跺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忧心忡忡地继续猜测道:“小的左思右想,越琢磨越觉得春荷可能是遭遇什么不测了!”

姜黎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家中偏偏打发离开的是侍女而并非是小厮,况且她们即便走为何连包袱都来不及收拾?

稍作思考之后,姜黎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奔向管家所在之处,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见到管家,姜黎开门见山地问道:“管家,我听闻你将一些侍女打发走了,不知是何缘由?”

管家微微躬身,回答道:“回大小姐,那些侍女平日里总是投机取巧,不肯好好干活儿,所以老奴才做主给她们结清了月钱,让她们离开了府里。”

然而,对于管家这番说辞,姜黎却是半信半疑。她心想,这些侍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进府的,即便有些小毛病,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被赶走。于是,姜黎决定亲自去询问其他的侍女。

紧接着,姜黎来到侍女们的住处。找了几个侍女当面询问起被管家赶走的那些侍女的情况,这些侍女们显得有些惶恐不安,但还是如实说出了实情。

原来,她们根本就没有离开府邸,甚至连自己的包袱都还留在房中。而且,其中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小姐,有一回夜里,我亲眼看见陈侍卫把一个侍女叫走了,自那以后,那个侍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当时也曾向管家打听,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已经把人打发走了。”

姜黎听完这些侍女们的话后,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瞬间席卷而来,直直地冲上了她心头。

霎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念头悄然浮现在姜黎的脑海之中。

自她从茶树镇回来后,便立马与三司一同展开了对这起扑朔迷离的案子进行了严密调查。这段时间以来,她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如何将那个神秘莫测的暗影捉拿归案之上,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内,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惨遭毒手、死状凄惨的少女尸体!

一开始的时候,姜黎天真地认为,既然那个暗影已经成功地让金捕快来替自己背黑锅、承担罪责,那么他应该会暂时收敛锋芒,不敢在如此风口浪尖之际再度冒险犯案。

然而,当她继续顺着这个思路深入思考下去的时候,脑海深处突然又一次清晰地回荡金捕快那句意味深长、饱含深意的话语:“一定要留意你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姜黎只感觉自己如醍醐灌顶一般,猛然醒悟过来。

原来,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其实早已经明晃晃地摆放在她的面前,只是她被各种纷繁复杂的表象所迷惑,将全部的心思都耗费在了那些看似关键实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从而真正地疏忽了距离自己最为亲近之人可能隐藏着的巨大秘密。

顿时,姜黎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便六神无主地冲出了侍女们居住的地方。侍女们见状,纷纷面露忐忑之色。

与此同时

杨毅一路尾随着苏妤来到一处府邸后门时,他不禁大惊失色,这分明是—姜府。

只见苏妤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后门处,先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轻轻地推开门,闪身进入其中。

正躲在角落里的杨毅将苏妤方才的行为收入眼底,他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努力平复着自己极其不稳定的情绪。

随即他施展轻功,朝着那高高的围墙飞身跃起,他稳稳地落在了围墙之上,然后迅速俯身趴下,以免被人发现。确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后,杨毅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姜府……

苏妤从后门进入后,脚步轻快地朝着清风苑走去,一路上她东张西望,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仿佛深怕会撞见谁。她便立马加快的步伐了,而悄悄跟在她身后的杨毅她浑然不知。

须臾,她来到清风苑,惊慌的神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她深知姜清羽的住处向来是侍女和小厮的禁地,唯有陈泽在此。于是,她迫不及待地伸出玉手,扣动着门环,轻轻地敲着门,那动作既急切又兴奋。

突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出来的是陈泽。“你怎么来了?”陈泽见到苏妤瞬间一脸惊慌。

苏妤左右巡视了一圈后,便赶忙对陈泽压低声音说道:“我自然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对你和姜大人说,你快让我进去。”陈泽急忙推辞:“不行!你先去汤池里面候着,待我去请姜大人过来。”

可苏妤已经等不及了便一把将陈泽推开,自己迅速进入院中。

陈泽见状,慌忙关紧院门,并插上门栓。回头见苏妤已经朝屋子奔去时,情急之下,陈泽腾空一跃,从她头顶一闪而过,瞬间落在了她面前,便立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台阶上拽了下来。

“你不能进去!你有什么重要的话就和往常一样在汤池等着便可。”

陈泽说话间拼命地拉扯着她朝院门走去。突然间,一道女子的惨叫声从屋里传出,苏妤蓦地一惊,顿时停下了脚步,立马质问起陈泽:“陈大哥,我为何在屋子里听见女子的声音?”

陈泽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扭过头面容严肃道:“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趁姜大人没发现前赶紧离开。”

言罢!陈泽继续拽着她离开之际,苏妤用尽浑身解数甩开了陈泽的手。她以为姜清羽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倏地恼羞成怒,便转身朝房间跑去。

陈泽急忙喊道:“苏妤,你是不是找死啊。”他又迅速去阻止苏妤。

就在苏妤再一次跑到房门前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当即伸手去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突然房门竟然缓缓打开了,苏妤登时一怔,身体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姜清羽从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此刻的他披头散发,那张原本的俊逸的脸庞此时却沾满了鲜血,看上去狰狞而恐怖。他身上穿着的白色寝衣也早已被鲜血浸染湿透,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他正手中紧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剑尖处还不停地有鲜血滴落下来,他双眼猩红地凝视着眼前的苏妤,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杀意与疯狂,让人不寒而栗。

苏妤看到如此恐怖的场景,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张大着嘴,想要放声尖叫,但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双鹿眼瞪的极大,仿佛要从眼眶中飞出,无尽的恐惧在眼中弥漫。

“胆敢擅闯我的清风苑,找死!”

姜清羽的声音恰似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仿佛要穿透苏妤的心脏,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薄纸,浑身颤抖得好似风中残叶,她似乎被姜清羽吓破了胆,嘴唇哆嗦着,迟迟无法说出一个字。

陈泽见此情形,迅速冲到姜清羽身旁,为苏妤辩解道:“姜大人,她说有紧急之事要禀告于您,才迫不得已闯入您的清风苑。”

姜清羽闻听此言,当即将手中的利剑横在苏妤的脖颈处,冷酷无情地说道:“既然已经知晓了我的事,那她今夜必死无疑!”

苏妤听到这话,双腿一软,如烂泥般瘫跪在姜清羽的脚下,又惊又惧,又悲又怜地哀求道。

“姜……姜大人,我不能死啊,我是要告诉您金捕快根本没有死,他正被囚禁在诏狱啊。”

“他竟然没死?”姜清羽的瞳孔猛地一缩,立马凶狠地看向身旁的陈泽,怒声呵斥道:“你是如何办事的?他为何还没死?”

说话间姜清羽神色瞬间变得慌乱:“难道我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不成?”

陈泽同样被吓得冷汗涔涔,声音发颤地回答道:“不……不可能啊?我已经以他的父母和未婚妻作威胁,若他胆敢吐露实情,他全家都将与他一同陪葬。”

就在那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姜清羽突然间瞥见一道身影以一种抛物线的轨迹从高耸的围墙上方直直地飞射而来。

眨眼之间,这道身影便如陨石坠落般狠狠地砸落在院子中央,伴随着一声沉重而又沉闷的巨响。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另一道黑色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紧紧跟随其后,刹那间从天而降,稳稳地站立在了那个躺倒在地的人身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姜清羽、陈泽以及苏妤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待到他们定睛细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竟然正是杨毅!

南湛他那双冰冷的眼眸透过半截银色面罩直勾勾地盯着姜清羽,口中冷冷地说道:“姜大人,你可真是太大意了,居然连有人在暗中偷听你们的谈话都没有察觉到。”

原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已被偷偷趴在围墙上的杨毅耳闻目睹。

若非南湛恰巧前来找姜清羽,只怕姜清羽的秘密很快就会暴露无遗。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帮姜清羽出手解决此人,以绝后患。

“杨……杨大哥……”

苏妤如遭五雷轰顶,瞬间慌了神,她望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杨毅,立刻连滚带爬地飞奔了过去。

“杨大哥……你不能死啊……”

她将杨毅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

纵使她背叛了杨毅,可从未想过让杨毅命丧黄泉,这无疑是对她的沉重一击。

杨毅缓缓睁开双眼,嘴里再次喷出一滩血,如点点红梅般洒落在苏妤的脸上。他双眼赤红,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苏妤,有气无力道:“为……为什么啊?”

苏妤抱着他,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如万蚁噬心般痛苦道:“杨大哥,对不起……”

杨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会背叛他,他自嘲自己的愚笨和痴情,当他看清苏妤的真实面目后,也是他的死期。

可他此刻根本无暇悲伤,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将苏妤推开,然后单手撑地,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着姜清羽和陈泽走去。

每走一步,他都如同背负千斤重担,几次险些跌倒。南湛在他身后冷不丁地拍出致命的一掌,已经将他的心脉震得粉碎。

他深知自己快死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向姜清羽和陈泽讨要一个说法。

“原来暗影就是你们两个!”

杨毅艰难地立在台阶下,昂首挺胸,宛如一座摇摇欲坠的雕塑,凝视着站在门口的陈泽和姜清羽。

他的余光中,似乎瞥见房间内躺着一具少女的尸体时,他濒临崩溃地看向姜清羽,咆哮道:“姜清羽,你为何要这样做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姜清羽闻言,便手提长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台阶。锋利的剑尖与坚硬的台阶不断摩擦,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犹如夜枭的嘶鸣,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杨毅,我真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成为我们之中第一个死的人!”

姜清羽口吻如冰碴般寒冷刺骨,当他冷漠的目光触及杨毅面容时,眼底深处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难过。

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然没有其他选择。于是,他抬起手,朝着杨毅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下去。

“既然你即将要死,那么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其实,我便是你们一直苦苦追寻、想要抓捕归案的那个凶手。只可惜啊,一切都太晚了,你已经无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我的姐了。不过,杨毅,毕竟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所以等你死后,我定会妥善安葬于你。”

话音刚落,姜清羽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决绝,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紧握的长剑瞬间化作一道寒光,直直地刺进了杨毅的腹部。

就在那一刹那,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苏妤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杨毅,试图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但南湛眼疾手快,迅速出手将她击昏过去。

而陈泽则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双腿一软,颓然瘫倒在地。他瞪大双眼,呆若木鸡地凝视着杨毅。

那一刻,他脑海中瞬间不断闪现出曾经与杨毅一同在青云司当差时的点点滴滴回忆。那些共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欢笑与泪水,此刻都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便抱头痛哭了起来。

杨毅低垂着眉眼,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腹中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之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颤抖着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那锋利无比的剑刃,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汹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他抬起头来,用充满悲愤与不甘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姜清羽,怒喝道。

“姜清羽!你姐若是知晓你便是那个令人丧心病狂的恶魔,她又该是何等的绝望!你为何要如此残忍地伤害她?”

面对杨毅的质问,姜清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狠戾所取代。他咬着牙说道:“我绝不会让她知道这一切的!只要你死了,世上便再无人能够将我的秘密告知于她!”

姜清羽心中最恐惧之事是终有一天姜黎会发现他所做过的那些恶事。想到此处,使得他瞬间变得疯狂起来。

只见他猛地从杨毅的腹部抽出那染满鲜血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再次朝着杨毅狠狠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姜清羽手中的剑不断地进出杨毅的身躯,每一剑都带着无尽的杀意。

杨毅则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不肯发出一声求饶或呻吟。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毅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几乎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

最终,在姜清羽的连续猛攻下,杨毅的力气渐渐耗尽,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杨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自语道:“老大……对不起……从今往后,我再也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了……”

说完这句话,杨毅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此时,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那满地的鲜血和冰冷的剑身见证着这场残酷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