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直到临近傍晚时分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姜黎与三司会面后,出来后天色已黑。一直在大理寺卿门外守候着的叶星宇,见到姜黎走出来,立刻快步向前迎接。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姜黎微凉的手,眼神里满是关切和好奇:“怎么说了这么久?”
姜黎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倦意:“星宇,我好饿啊……”
听到这话,叶星宇宠溺的笑道:“好,我这就带你去吃饭。”说着,他拉起姜黎的手准备离开。
然而,姜黎却站在原地不肯动,娇嗔地撒起娇来:“我不想走了。”叶星宇见状,便松开牵着她的手,然后身子微微半躬下去:“来吧,小懒猫。”
姜黎见状,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她走到叶星宇身后,双手环绕在他的脖颈之间,双脚轻轻一跳,整个人便稳稳地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叶星宇背着姜黎,感觉她轻得像一片羽毛,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他一边大步朝着夜市走去,一边笑着问道:“想好要吃啥好吃的啦?”
姜黎将脸紧贴在他温暖的脊背上,微微闭上眼睛,低声回道:“我想吃辣的,越辣越好。”
叶星宇听后哈哈一笑:“好嘞,那我就带你去吃最正宗的川菜,保证让你辣得过瘾!”说罢,他加快脚步,朝着热闹的街市走去。
没过多久,叶星宇背着姜黎来到了一家新开张没多久的酒楼前。
姜黎满脸狐疑地抬起头,目光紧盯着那块高高悬挂的牌匾,口中喃喃自语道:“蜀香私房菜?”
就在此时,酒楼的掌柜满面笑容、热情似火地从里面一路小跑而出。掌柜的双手抱拳,连连作揖说道:“哎呀呀,真是稀客,稀客啊!叶公子和姜小姐快快里边请!”
姜黎闻声望去,待看清眼前之人后,不由得猛地瞪大双眼,心中满是惊讶与诧异。
原来这位掌柜的竟然就是当初她和叶星宇一同前往茶水镇办案途中,路过安宁县时,曾在其家酒楼用过餐的那位老板。当时他俩身无分文,险些就要跟店家动起手来。
若不是叶星宇机智过人,不仅巧妙地化解了那场尴尬的局面,还主动给人家写菜谱、提经营建议。
而姜黎还记得清清楚楚,叶星宇曾经告知过这位掌柜的,如果有机会可以到京都来开饭馆。
可谁能想到,这掌柜的竟然真就把这话听了进去,果真来京都开酒楼。
“阿黎,这位便是潘掌柜,你可还有印象?”
叶星宇说话间将姜黎从背上放了下来,随即牵起她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指着面容和善的潘掌柜,欣喜地说道:“阿黎,潘掌柜,行事真是风风火火,我们在茶水镇办案期间,他便已秘密行动。待我们回来后,我昨日才发现京都新开了一家酒楼。我深知你喜爱食辣,便寻思着先替你去尝尝,未曾想到竟是我们在安宁县邂逅的那位掌柜的。”
潘掌柜满脸感激,犹如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对着叶星宇说道:“这还得多谢叶公子呐,若不是叶公子给潘某指点迷津,兴许潘某早已在安宁县赔的血本无归。叶公子和姜小姐真是潘某的福星。想当初,是潘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位贵人切莫放在心上。日后您二位只要光临我酒楼,一切全免。”
“我只是非常震撼,没想到潘掌柜真的来京都开酒楼!”姜黎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但很快就露出了一抹笑容,接着说道:“不过我向来最爱吃辣,而且潘掌柜家的每一道菜都很合我的口味。从今往后啊,我可有口福了!不过嘛,刚才你说要全免,这怎么能行呢?你是做生意的,就靠这个来赚钱养家糊口呢,所以钱还得收。”
话一说完,姜黎微微侧过脑袋,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叶星宇,轻声问道:“你说呢,星宇?”
叶星宇嘴角上扬,微笑着回应道:“一切都听从我家娘子的吩咐,娘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言罢,他牵着姜黎的手一同迈步走进酒楼。而潘掌柜则是喜笑颜开地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这座酒楼修缮的独具特色、与众不同。它总共分为上下两层。当他们走进楼内时发现,一楼已经座无虚席,热闹非凡,看上去生意的确很好。
于是,潘掌柜赶忙亲自领着二人登上二楼,并特地为他们安排在了一间雅致的包间里。
紧接着,潘掌柜迅速唤来了店小二,让其赶紧为这两位贵客上菜。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让人热好了一壶香气扑鼻的川酒。
随后,潘掌柜毫不犹豫地率先拿起一只酒杯,满含感激之情地向着姜黎和叶星宇敬酒,待敬完酒后,他便不再打扰两人,随即走出雅间。
“我发现潘掌柜对你好像又敬重又害怕。”
姜黎埋头大快朵颐着碗里的爆辣兔肉,那精致的小脸被辣得红彤彤的,却依然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
叶星宇放下筷子,抬头凝视着姜黎那被辣得语无伦次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随即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温柔地递给她:“你看看你,都被辣成什么样了,还吃。”
姜黎赶忙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水,大喝了几口后,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辣意,便把茶盏搁置在桌上,抬头对着叶星宇嫣然一笑,回道:“没办法,我就是习惯吃辣。我只要一吃辣的,就根本停不下来。”
“以后我们成亲后,我就专门为你请一个川菜大厨。”叶星宇满眼宠溺地望着姜黎:“让你每天吃辣。”
姜黎夹起一块沾满辣椒的牛肉递到叶星宇嘴边,喜笑颜开道:“那以后我们一起吃辣,这叫无辣不欢。”
叶星宇张开嘴将她筷中的牛肉吃进嘴里,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便立即端起酒杯将那块麻辣牛肉冲进肚里。
姜黎见此情景,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你吃辣的还是不行,,得多练练呢。”
“谁说的,我在我家中可是最能吃辣。”说着叶星宇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将桌上所有的辣菜都扫荡了一遍,然后一脸从容地望着姜黎:“看,我一点都不辣吧。”
姜黎笑而不语,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今晚子时,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叶星宇闻言,缓缓放下碗筷,收起刚才的嬉笑,追问道:“难道说三司要从今晚子时开始展开行动,抓捕暗影了?”
“嗯!”姜黎面色凝重,颔首说道:“我告知他们,这起案子的幕后主使乃是一个名为暗影之人。如今,我们已然诛杀暗影手中之人。在他尚未察觉之前,今晚子时,需分作三波行动。一波于西郊暗中守候;一波重兵镇守城门;另一波则身着便衣,驻守京都所有店铺及每户家中门外。”
“于西郊暗守此人,必然需有人冒充他的手下,此重任由谁担当?”叶星宇急切问道。姜黎稍作停顿,抬眼凝视叶星宇:“由我来。”
叶星宇闻之,脸色骤变,当即说道:“万万不可,此人心狠手辣,即便四面设伏,也有危险。若让你前往,倒不如我去。若你不愿,我们二人一同应对此人,总好过你孤身涉险。”
姜黎深知叶星宇不会应允她去涉险,但她亦不愿叶星宇因此案再受丝毫伤害,实在不愿他再插手此案。
故而,姜黎已然心中筹谋好应对之策,表面上暂且应承了他的提议。待两人吃完饭后,姜黎便言先回青云司,与杨毅共同商议此事。
当两人回到青云司时,杨毅仿若已恭候多时,旋即疾步如飞地奔向姜黎:“老大,你可算回来了,我有至关重要之事告知于您。”言罢,杨毅将其事先所持的那份信纸与欠据一同递予姜黎。
姜黎面露疑色地接过:“这是什么?”杨毅赶忙道:“老大,我断言暗影就是金捕快。你左手中的欠据,是昔日金捕快向我借钱时所写的,我观其字迹与那信中字迹一般无二。”
此语既出,姜黎霎时面色沉凝,急速审视着两手之中的字迹,一旁的叶星宇也急忙查看。
少顷,姜黎难以置信此次凶杀案竟出自昔日自己手下之人。但,眼下她无闲暇再作深思,既杨毅已提供线索,先行抓捕金捕快方为首要之务。
随后,姜黎为免打草惊蛇,便与杨毅分头行事,让杨毅暗带人前往金捕快家中,而她则与叶星宇前往衙门,最终仍于青云司会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姜黎与叶星宇抵达衙门后,新上任的兆县令竟告知姜黎,金捕快在晡时便如人间蒸发般没来衙门。
这消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姜黎心头,她赶忙追问兆县令,金捕快为何无缘无故没来衙门?
只见兆县令怒发冲冠,气呼呼地告诉姜黎,金捕快自打进了衙门当差,便如那嗜酒如命的酒鬼,隔三岔五便酗酒滋事,他早已萌生不再用他,若是金捕快不来,那更是再好不过。
瞧着兆县令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想来金捕快在衙门的所作所为已令兆县令深恶痛绝,足见此人无论身处何地,都难以安分守己。
于是,姜黎又问兆县令,金捕快在县衙当差时,可有何异常之处。
只听兆县令说道,他总是在晚上当值时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不是佯称身体抱恙,便是谎称家中有事。而且,金捕快来衙门之后,生活奢靡无度,花钱如流水,出手极其阔绰。
兆县令也曾心生疑虑,他每月的俸禄不过寥寥,究竟从何处得来如此多的银子。
“那这个金捕快私底下与谁最为亲近?”叶星宇按捺不住,插嘴问道。
兆县令略作思索,答道:“这个金捕快终日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私混,我向来也不过问他的私生活。”
说着兆县令面容疑惑地看向姜黎:“姜捕快,我听闻金捕快曾是你手下的人,你突然来衙门找他,莫不是要调他回青云司?”
姜黎没有直面回答兆县令的问题,而是一脸歉意地说道:“今夜贸然打扰兆县令,实属不得已,是因为我找金捕快有点事,若他没在衙门,我便改日再来。”
一言甫毕,姜黎便和叶星宇立即离开衙门。留下一脸茫然的兆县令,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莫非是这个金捕快犯事了?”
待姜黎和叶星宇前脚刚刚迈入青云司,后脚杨毅便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杨毅面容慌张地快速走到姜黎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大,金捕快竟然不在家中。”说着,杨毅把手中的狐狸面具递给了她:“这是我在他家中搜到的。”
“狐狸面具?”
姜黎急忙接过杨毅手中的面具,脑海中登时回想起那个黑衣人临死前的话语,他们和暗影见面时,暗影便是带着这样一个狐狸面具,难道金捕快真的是“暗影”?
叶星宇凝视着姜黎手中的狐狸面具,眉头紧蹙,沉声道:“看来这个金捕快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败露,极有可能已经逃跑了。听兆县令说他在曙时便离开了衙门,这说明有人已经给他通风报信了。”
“谁会给他通风报信呢?况且我是第一个发现金捕快有可能是暗影的人,便立刻赶来青云司告知老大。这前前后后,知道此事的仅有我们三人啊。他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呢?”
杨毅一脸的困惑,低眉沉思,忽地,他抬起头,瞪大眼睛,死死地望向叶星宇,斩钉截铁地说道:“依我看这个通风报信的就是你。”
杨毅想到本来安排他和姜黎前往茶树镇查案,却不料遭到叶星宇的偷袭,害得他被关在青云司后院三日,此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他原本打算等姜黎回来后,将此事和盘托出,但还未来得及开口,自己发现金捕快是暗影的事情,瞬间就被人泄露了出去,他越发觉得叶星宇就是别人安插在他们之中的奸细。
想到这里时,杨毅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他心中对于自己猜测已然确信无疑。
只见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叶星宇,然后转头对着姜黎急切地说道:“老大,我敢断言,叶星宇绝对就是咱们三人之中那个隐藏极深的内奸!你仔细想想,他跟咱们相识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却能迅速获取你的信任,你不觉得有问题吗?还有老大,本来按照原计划应该是由我陪着你一同前往茶树镇办事的,其实都是他搞的鬼。他趁我不备之时,突然出手将我击昏在地,然后又用绳索把我紧紧地捆绑在了青云司的后院。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取代我的位置,得以陪同你前去茶树镇。老大,这个人简直就是坏透了,你可千万不能轻信于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