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艳的警惕也不是没有缘由。
她看见这张相片的时候心情都很不好,她简直不敢想象傅城等会儿看见,情况会有多糟糕。
在她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傅嘉艳觉得还是能瞒就瞒比较好。
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她可不想成为破坏了哥嫂婚姻幸福的罪魁祸首,主要是傅嘉艳也不敢确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想起来以前嫂子刚到首都的时候。
和她有关的传言,是不少的。
都传得不太好听。
就连她妈这种平时不管其他家里是非的长辈都听说了一些,可见传言传得有多凶猛。
傅嘉艳那时候没有全信,但也没有不信。
后面和宋声声接触下来,喜欢上了这个嫂子,也没少帮她说话,为此还差点和外家的表妹打起来。
她那时信誓旦旦帮宋声声说话,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但是在别人面前就是要表现出异常凶悍的样子来,挺直了腰板证明那些传言都是谣传,一个字都站不住脚,全都是别人嫉妒,才胡乱陷害。
傅嘉艳根本不能够理解,有她堂哥这么好的人,谁会舍得在外面还同初恋情人藕断丝连的?
难不成对方能有她哥这么好看吗?还是身材有她哥那么好?又或者能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样的人选,所以当时她压根不能理解嫂子在外面找人这种念头。
现在想来,即便当初流传的谣言是真的,傅嘉艳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毕竟刚刚相片上的人,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年轻俊朗,又满目的柔情,和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这谁能把持得住呢?
她堂哥这个人,冷冰冰的,又不太擅长表露爱意。
嫂子一时被迷惑了,也情有可原。
总之……
就算有什么,嫂子也是有苦衷的!
傅嘉艳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拽着医院里的同事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她打算在半道上就将她哥的车给拦下来。
同事几乎算是被她拖拽着往前走的,步伐匆匆,有些踉跄。
她不明白傅嘉艳怎么忽然走得这样快,就好像迫不及待要远离刚才那个地方,仿佛有什么豺狼虎豹在她们身后穷追不舍。
她实在有点跟不上,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弯着腰,扶着墙壁,喘着粗气,说话也听得出来疲倦和劳累:“嘉艳,你稍微走慢点,走太快了我腿脚跟不上。”
傅嘉艳停了下来,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姐,你没事吧?我就是太着急了。”
同事缓过这口气来,说:“我看我们走的也够远了,再远点你哥等会儿过来怕是要找不到我们了。”
傅嘉艳既不能让她哥找不到她,也不敢直愣愣站在照相馆门口等,她想了想,看了眼她们现在站的地方离照相馆隔着三四个店面,应该差不多了。
她打定主意,等会儿看见了车,就招手把车给拦下来,上车就走。
绝不给她哥看见照片分毫的机会。
“行,那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吧。”
傅嘉艳此时此刻才开始痛恨自己的懒惰,如果她没有念着要她哥来接,也就不用苦恼此时此刻的局面,更不必为此提心吊胆。
傅嘉艳也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严重。
毕竟她还是未婚人士,单身了这么多年,不太了解已婚人士到底会怎么想。
等车反正也无聊,傅嘉艳记得她旁边这位也是结婚了好几年的,感情依旧如初。
她忍不住开口问:“明姐。”
女人看向她:“嗯?怎么了?你说。”
傅嘉艳真就不客气的继续问了:“如果有一天,你丈夫背着你和别的女人出来约会,还让你给看见了,你会怎么想啊?”
她不敢说照相,怕太明显了,被明姐看出来。
明姐闻言笑了笑,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那我就和他离婚,给不了他好果子吃。”
傅嘉艳没想到事情性质竟然如此的严重,她可不想哥哥嫂嫂离婚,要她再换一个嫂子,她真受不了。
傅嘉艳觉得可能是自己表述有误,她铺垫够了又改了个说法:“不是约会呢?就是和别的女人一起照了相,这样你也要离婚吗?”
女人想了想,如实说:“这比单独出来约会被我撞见还恶劣,我不仅要离婚,离婚之前我还要使劲的闹腾,闹他个翻天覆地。都和别的女人单独照相了,下一步就该是重新结婚了。”
女人见她不懂,好心好意给她说:“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很脆弱很微妙的,你将来对你的男人也会有独占欲,这个人从身到心都该属于你。尤其是结婚之后,对伴侣的要求就更高了,如果他能随随便便和别的女人干一些不该是他们能干的事情,那我和他结婚干什么?”
傅嘉艳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听完之后她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回头她还得再来一次,得叫照相馆把正大光明放在门口的照片给撤了,不然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她哥给看见,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
天色渐渐西沉,黄昏时分,马路两边都是面色急匆匆下班赶着回家的工人。
傅嘉艳等了有一会儿,中间看了好几次手表。
同她和堂哥说的时间还差片刻,她倒是希望她哥干脆就别来了。
傅嘉艳望着远处天边烧得发红的云朵,绚丽的如同一朵明艳的花,就像她嫂子这个人一样。
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帮凶,帮着隐瞒这种事情。
说起来,她小时候很正义,邻居家的男主人同乡下来的小保姆不清不楚,她都做不到坐视不理,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去大声的嚷嚷起来。
那时候她还是小孩子,不怕丢丑。
只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
在邻居家吃晚饭的时候,端着饭碗就上门去,大大咧咧说出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亲嘴这种事。
一句话就把邻居家里弄得鸡飞狗跳。
事后,傅嘉艳也被家里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拿着鸡毛掸子揍她,说她在胡闹。
这种事大人权衡利弊之后都会选择闭上嘴,掺和进旁人的家事就容易给自己也惹了一身腥,与其如此,不如不说,保持缄默,维持平衡。
现在傅嘉艳也是个大人了。
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变成了父母那样的人,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宋声声,她才会选择当一个帮凶。
“明姐,你说是不是再好的感情,时间一长就会腻。”
“你一个单身未婚女性,今天的感悟怎么这么多?”女人笑笑,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是啊,哪有一辈子都能像谈对象的时候那么甜蜜,结了婚就有很多琐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再好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掉的,处到最后都像家人一样了。”
“噢。”
傅嘉艳低着头,无聊心烦时,脚尖反复撵着地上这颗无辜的小石子,翻来覆去,踢不厌倦。
她叹了叹气,仿佛有些惆怅:“可我觉得我哥和我嫂子不是这样的。”
她哥爱惨了。
整个大院都找不出比她哥更合格的丈夫,更好的爱人。
傅嘉艳这么一想,心里又开始愧疚,今天这事她办得确实不厚道,像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两人在夕阳下又等了会儿。
果真,半道上。
傅嘉艳就看见一辆专用车,军绿色的,直直朝这边开过来。
她生怕车子看不见她,继续往前开。
傅嘉艳赶紧伸手拦了车,驾驶员早就认得了她,回头同后座的人说话:“首长,咱们要靠边停车吗?”
傅城也看见了站在路边蹦蹦跳跳,不断招手拦车的傅嘉艳,他嗯了声,“停车。”
傅嘉艳见车停了下来,也松了口气。
她火速拉开车门,先爬上了后座,又招呼自己的同事也上了车。
傅嘉艳平时就这种打家劫舍的作风,跟家里人很不客气,这会儿心虚,反倒有些紧张,声音都有点抖:“哥,先把我同事送回家呗?她就住在芋儿胡同口里面,往前直走再拐个弯就到了。”
傅城也不是嫌麻烦的人,顺道也就让驾驶员把她的同事给送回去了。
只是他敏锐的听出来傅嘉艳的语气不大对劲,声线有些颤,奇奇怪怪。
傅城没急着让驾驶员往回开,他气定神闲的坐在前面,过了会儿才说:“你着什么急。”
傅嘉艳问心有愧,当然着急了!
她能不急才怪了。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表现出来。
她笑得有些干巴,还有点傻气:“我不着急啊,我是怕明明姐回去的晚了,她丈夫会担心。”
傅城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自己这个妹妹,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他也没有点破,折磨人似的沉住了气,然后开腔问道:“你同事住哪儿?我看看怎么走比较方便。”
正巧傅嘉艳还真记得,她当即脱口而出:“鸦儿胡同。”
她当起了指路的人,告诉驾驶员说:“你掉个头,前面的路口右转,再直行过一段路,就到了。”
她洋洋得意起来:“这片我可熟悉了,听我的就成,都不用看路牌。”
傅城淡道:“这样走不顺路,往前开先送你回大院,再送你同事回去。”
傅嘉艳不乐意这样,怕她哥扭头往窗户外面看,那也有可能被他给看见。
可她不能这样说,说出来惹人怀疑。
“还是先送明明姐吧?她老公在家等,不见她回来,会担心的。”
“不用不用,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就和他说了,会晚点回家。”
“哦哦哦。这样的话,那就听我哥的。”
傅嘉艳被他一个眼神看着,就打起了退堂鼓。
傅城听到之后勉强满意的嗯了嗯,这才让驾驶员继续往前开。
只是不巧,前面出了事故。
有个骑二八大杠的小伙子撞到了一位老大爷,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上的,反正老大爷横躺在路中间,哪儿也不肯挪,偏要把路给堵起来。
小伙子年轻气盛,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撞到他。
两人当即就在大马路上吵了起来。
老大爷说话的样子看着中气十足,不太像哪里有不舒坦,精气神足的像是再活个好几十年都没问题。
“你自己不长眼,骑得快,撞上我还不想道歉?!我都是半截入土的老骨头了,得亏我刚才反应快,躲了一下,不然这会儿我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我哪有撞上您?我特么碰都没碰上您。大爷,碰瓷儿也不是这么碰的。”
“你没碰上我?你这死小子是怎么能说得出口这种话,还真是不要脸了!我呸!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抵赖?我告诉你,今儿就算是公安同志来了我也饶不了你!”
“您去请公安呗,好好说道说道。”
小伙子显然也挺横。
压根不惯着这种人。
双方僵持不下,已经有热心群众打电话给公安同志了。
傅城拧着眉头看着前面的争执,片刻之后,他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傅嘉艳心道不好。
这车偏就停在照相馆的门口。
她看见她哥冷这张严肃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身戎装,军装肩膀上的星就足够震慑人了。
他三言两语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伙子和老大爷都有些灰溜溜的给散了。
傅嘉艳在内心祈祷她哥不要往右边看,她紧张的攥起了手指,心脏都提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掀开眼皮,往车外看了眼。
就见她哥一动不动站在照相馆的玻璃橱窗前,面无表情的、漠然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上面贴着的照片。
他的眼神停驻在上面。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傅嘉艳都没有勇气去仔细看她哥的表情,反应迟钝了几秒钟后,她火急火燎推开车门,赶忙下了车。
傅嘉艳急匆匆跑到他身后,又刹车似的停了下来,整个人手足无措,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哥…哥…哥哥。”
傅城气定神闲嗯了声,“有事?”
傅嘉艳摇了摇头,“没…事。”
傅城没看她,只淡淡的说:“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