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韩清秋在家里,一边看着孩子,一边钩花。就听到有人砰砰敲门。
她打开门,就见到两个老人,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农村人,她就问:“你们找谁?”
男人说:“我找徐慧真,她在不在家?”
韩清秋警惕性很高,京城里外地来逃荒的人多的是,不得不防。她问:“你们是…”
男人说:“我们是徐建设的爹娘。”韩清秋对徐建设家的糟烂事了如指掌,就说:“徐建设在商业局车队上班,你们去那里找他吧。”
徐老爹说:“我们走了一路,有点累了,能不能进去歇一歇?”
韩清秋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们,现在世道多乱啊,我是不可能让你们进来的。”
徐老爹没办法,打听了去商业局的路线,就走了。
见人走远了,韩清秋去胡同口找了个孩子,让他去居委会报信,就说徐建设的爹娘来了。
没多长时间,徐慧真就急匆匆地回来了。韩清秋把事情说给她听,徐慧真赶紧去了小酒馆,打电话去商业局车队,让接电话人,去找徐建设。
电话接通以后,徐慧真说:“建设,你爹娘来了,现在可能去你们单位找你了。我跟你说,不能让他们住进家里来,我和英子现在都有身孕,不放心外人来住,你明白吗?”
徐建设说:“我知道了姐,你放心,单位给我分地两间房子,现在还闲着,我把他们带到那里去住。”
她又打电话给胡英子,告诉她公婆来了,让她下了班赶紧回家。
胡英子放下电话,呆愣片刻,就收拾一下回家了。她知道自己的公公婆婆不喜欢自己,他们这样不打招呼就来了,肯定没有好事。
胡英子一进家就东瞧一瞧,西看一看,问道:“人呢?不是说我公公婆婆来了吗?”
韩清秋说:“我没让他们进门,我又不认识他们。”
徐慧真说:“韩姨做的对,英子,我跟建设说了,不允许他们来我家,咱家吃的好,我怕他们住下就不走了。你自己想一想要如何应对吧。”
胡英子:“不会吧,他们不走了,吃什么?城里的粮食都是定量供应的。”
徐慧真说:“建设说,安排他父母住在单位刚分的房子里。先看看他们来的目的再说吧。你现在怀孕了,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体。”
胡英子点头如捣蒜。
再说徐建设把父母带到自己刚分的房子里,是一个大杂院里的两间厢房。里面有简单的家具。只是没有被褥,没有锅碗瓢盆。
徐万年不悦的说:“建设,你什么意思?怎么不带我们回家?”
徐建设说:“我现在住在别人家,是租的房子,房子太小,住不下,这是单位刚分给我的房子,我们还没有搬过来住。英子怀孕了,身子重,不适合挪动。”
徐老娘皱着眉头说:“这里什么也没有,怎么住?”
徐建设:“要不我送你们去住旅馆?”
徐老娘:“住旅馆多贵啊?我们这次来要多住一段时间。住旅馆得花多少钱?”
徐建设说:“那我回家取点被褥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徐老娘喊住他,说:“叫你媳妇来把房子收拾收拾,还有带点吃的过来,我们两个老东西一天没有吃饭了。”
徐建设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也许是多少年以来的被压制,他对父母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他得回家找媳妇,商量一下怎么办。
听到公公婆婆要常住,胡英子问:“建设哥,你想没想过,他们常住下去吃什么?对了,他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带粮食来。”这个年头,粮食紧缺,大家走亲戚,有的都带着口粮。
徐建设摇了摇头说:“没看见他们带粮食。”
胡英子:“这是把生产队上分的粮食留给了大哥大嫂吃,然后来吃我们的口粮啊。还有啊,建设哥,你要明白,咱们现在是依靠着慧真姐,才能不缺吃的,如果咱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两个老人,他们就住下来不走了怎么办?我现在怀着身孕,天大地大,我肚子里的孩子最大,我可不能去伺候他们。”
徐建设想了想,苦笑道:“真是我的好父母啊!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徐建设简单地吃了点晚饭,收拾了两床被褥,又从厨房里拿了两个二和面馒头,又装了五斤玉米面,两副碗筷。骑上自行车去了大杂院。
徐老娘见儿子迟迟不来,饿得受不住,她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干粮来,两个人吃了两口,稍微垫吧垫吧。
天黑下来以后,徐建设才姗姗来迟,把带来的东西从自行车上拿下来,搬进屋子里。
徐老娘探头往外看,没有看到儿媳妇,就说:“你媳妇怎么没有来?有这么做儿媳妇的吗。公公婆婆来了,她连个面都不见,这是不孝。想当年,我做儿媳妇时…”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唾沫横飞。
等她住了口,徐建设说:“英子怀孕了,白天要上班,下班还得做饭,也很辛苦。今天天黑了不方便,我让她明天再过来。”
徐万年看到两个二和面馒头,怒道:“我们饿了一天了,你就拿两个馒头过来,够塞牙缝的吗?”
徐建设不急不躁的说:“爹,娘,现在是什么年头?谁家能管着够吃饭?我们京城的粮食定量都减了两成,这馒头都是我和英子两个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如果管着够吃,月底就得饿肚子。你们来了都不带粮食,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徐老娘:“你可以花钱去买粮食啊,你们两个都挣工资,连父母都不能养活吗?”
徐建设说:“你们应该知道,私自买卖粮食那是投机倒把,被抓住,是要去劳动改造的。我可没有那个胆量。”
徐万年跟老婆子相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的问题。
徐建设说:“你们吃了赶紧休息吧,缺的东西我明天再去买。这五斤玉米面,明天早上你们自己熬点玉米面稀饭喝吧,省着点吃,否则,大家都得挨饿,我媳妇现在怀着孩子,也不能减口粮,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只能吃我一个人的口粮。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实在不行,我让我大哥给你们寄点粮票来。毕竟你们在村子里是有口粮的。”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徐建设就起身离开了。让他们两个早点休息。
见儿子离开以后,徐老娘问:“老头子,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等着挨饿?”
徐万年阴沉着脸,不说话。
原来今年粮食减产,秋收后,他们家分到了粮食,比以往减了两成。主要是今年老大媳妇生了个孙女,大儿子家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
老大媳妇因为怀孕,坐月子,挣的公分比往年少,徐老娘是小脚,平时也干不了重活,挣的公分也不多,所以老徐家自然分的粮食就少。
为了让大儿子一家吃饱饭,老两口一商议,决定去京城,吃二儿子家的粮食,省下自己的口粮,留给孙子孙女吃。
百善孝为先,他就不信,二儿子能饿着他们,正好可以去给老二媳妇立立规矩,让她知道怎么做人家的儿媳妇的。
于是,他们也没有提前通知儿子,在大队开了介绍信,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就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没想到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刚才老二说的好像也有理有据。
徐万年决定也不能只听老二的一面之词,明天出去打听一下京城的真实情况,再做决定。
徐二叔家的建梅和建木如今都在京城,那是他们的亲侄子,亲侄女。他们不可能欺骗他这个亲大伯的。
这么想着,两个人就进入了梦乡。今天一路劳顿,确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