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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可以。”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鞋店内,一圈一圈,原先静寂的氛围在这一刻彻底死寂。

“三小姐……”受伤倒在地上的侍卫们听到她说出这话,一个个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她是看不出前面的两个人关系匪浅吗?还在说这种话,是生怕那个暴力的赤发少年不接着上来揍他们两拳吗?

殊不知,三小姐脑子一抽,话语出口后自己也有些后悔。

一时为美色所迷,倒是忘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境地。

她小心地看着对面两人,现在店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在围绕着窃窃私语。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想必这两人应当也不敢对她直接动手吧。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刚面对她的挑衅也只是把包围他的人揍飞的赤发少年,这一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如同滴墨。

如果不是身边的黑发孩童正用一只手轻轻的按着他的手臂,三小姐毫不怀疑他这一刻就会上前揍她。

她目光于是略带希冀的望向那个黑发孩童,寄希望于这个气场更温和一些的人会放过自己。

然而,淼淼阻止了赤上前,自己却是走上前去。

他走得不急,不快,缓缓站定于少女面前,一言不发。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希望的光,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却忽然感到半空中似乎有一把锤子当头砸下。

头颅、肩膀、脊背、膝盖……

毫不留情的暴雨似的袭击。

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屈膝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额头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巨大的声响几乎让人怀疑她的头骨是否在这一下中就已经碎裂。

“三小姐!”侍卫们顿时惊慌的喊道,外头围观的人群也与此同时爆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呼声。显然,他们都认识这位跪倒在地的少女。

“你怎么敢?!”一个侍卫愤怒的高声吼道,却碍于受伤严重无法起身。

他心中绝望,三小姐在外面受伤,他们这些侍卫回去也必定受到牵连。

谁也没想到,在那个高大凶恶的赤发少年和这个看起来精致乖巧的黑发孩童中间,居然会是这个孩童先动的手。

他就不担心吉尔吉斯家族的报复吗?

此刻的三小姐也被砸得懵了。

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道正镇压着她的肩膀和头颅,让她只能被迫维持着这个跪伏在地上的屈辱的姿势,却完全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孩童动手时毫不留情,她此刻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有湿润的液体漫了出来。她破相了。

相比于疼痛产生的愤怒,她此刻心中更多的竟然是委屈和害怕。

原来,一旦被无视了自身的权势和地位,她在这些有能力的人面前,居然是那么的弱小又不堪一击。

而在她面前,黑发孩童依旧静静的站着。

他没有说话,对侍卫们的怒吼也充耳不闻。只有赤知道,淼淼现在非常的生气。

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提议做男宠而生气,而是在更早之前。

早在他对那些侍卫动手之前。

是因为,他吗?

赤有些恍惚的察觉到孩童怒气的来源。

淼淼的目光只静静地注视着地上的少女。

男宠。他想。她怎么敢用这样的词套在赤的身上?

赤是他重要的伙伴,朋友,更是家人。

是淼淼下定决心过要一直守护的存在。

她怎么敢把这种词套在他的身上?

身上传来的无形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少女的骨头都按进地里。三小姐面色一变,忍不住痛呼出声,她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快要被震碎了。

不行,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

她忍不住带着哭声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抓你们当男宠了。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你们也走不出这座城市。”

然而,对面的孩童就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清脆的咔嚓声响,少女的手臂便软软的垂了下来,并非简单的断裂,仿佛里面已经没有了骨头的存在。

少女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她已经痛晕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

淼淼收回了施加在少女身上的力量,神色淡淡。

这并非什么特殊力量,而是魔力触须的放大版本。平常的魔力触须魔力十分微弱,适合用来感知外界的细小变化,但一旦被倾注足够的魔力,也可以变成恐怖的武器。

他的耳朵听到了外界的窃窃私语,一个十分高频的词汇被他捕捉留意。

吉尔吉斯家族?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雪君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个名词。

是这个国家非常有权力的贵族吗?

“哈哈,哈哈……”

在他脚边,侍卫们已经崩溃到了极点,却从喉咙中发出了破风箱似的狰狞的笑声。

主人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即便能回到族里,也会被施加同等甚至几倍的惩罚。

“你完了。”

他们对着神情淡淡的黑发孩童诅咒道, “你们居然攻击了吉尔吉斯家族的三小姐,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抓捕你们!你们就陪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地狱?

淼淼微微晃了晃头,什么是地狱?童话书里的刀山,火海,还是油锅?

这些对于魔法师来说,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而在此时。

“哒哒哒哒。”

一辆巨大又华贵的马车风驰电掣而来。围观人群见到马车背部之上那个闪耀的三剑拱卫金日的图腾,纷纷哗然之中向道路两旁让开。

“来的这么快。”

“到底是族长的亲女儿啊,面子可真大。”

“吁——”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疾行的马车也骤然在鞋店门口停下。

雪白的车帘被掀开,“啪”,一只脚踩在了马车的步梯上,却是个浑身盔甲的金发男人走了下来。

他下车之后,出乎意外的并没有看店铺内已然生死不知昏倒在地的三小姐一眼,反而恭恭敬敬的单膝半跪在马车边,迎接自己的主人。

众人的目光也不禁随着他的动作再次移到雪白的车帘之上,呼吸一屏。

会是他们猜测的那个人吗?

只见车帘再次掀开,一只素白的手探了出来。

静悄悄的,一个和地上趴着的三小姐面容有五分相像、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少女缓缓的探出了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瞬间便引起整齐的吸气声。

居然真的是她!

苏菲小姐!

如果邢越此刻身在这里,大概就会认出来,这少女与金发骑士正是多年前曾随手向他丢下一袋物资的人。

多年过去,少女的性格也已经沉稳许多。面对众人的吸气声,面容沉静,恍若未觉,缓步下了马车。

她宛若一枝莲花,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裙,身上唯一的配饰是和三小姐一样的、象征着家族身份的紫宝石族徽。

虽然穿着素雅,但浑身的光辉却轻而易举的压过了地上衣着华贵耀眼的三小姐,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向她投去目光。

她走进了鞋店,先是看向了地上生死不知的三小姐,伸出手,掌心绿色魔力汇聚,转瞬包裹住了少女全身。

却并没有给她治疗,只是简单地感应了一下后便快速收回。

她向着旁边的骑士点点头,洛伦特明白她的意思,走上前将地上的三小姐麻袋似的扛在了肩头。

旁边的侍卫们看到这一幕,尽数瞪大了眼睛。

三小姐现在可是个病患啊,他怎么这样粗鲁?

洛伦特的动作过于剧烈,本来已经陷入昏迷的三小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醒转了过来。

一睁开眼,便见到不远处一张熟悉的又让她无比怨恨的面容。

她几乎刹那间尖叫出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父亲呢?我要见父亲!”

她们这些贵族身上自然也是有着传递消息的炼金宝物的,她早已发出了信号,家族那边当然会有人知道,然后派人前来救援。

但三小姐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来救她的居然会是她的姐姐,她最最讨厌的二小姐,苏菲。

三小姐这一刻简直恨不得自己还是死了。

有什么比在敌人面前露出狼狈模样更崩溃的?

苏菲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却十分平静,对她目光中毫不遮掩的仇恨也恍若未觉。

她淡淡道:“在此之前,我已经警告过你。再犯事的话,惩罚就不止如此。”

三小姐愤怒地哈了一声,侧头道:“你想怎么做,再关我一个月禁闭?还是两个月?三个月?”

她额头被淼淼砸破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此时因为愤怒伤口迸裂得更大了,鲜红的血顺着眉骨鼻梁流了满脸,看起来狰狞如同坟地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挑衅地道:“我才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你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苏菲却忽然笑了一下。

她笑的模样也很宁静,和三小姐是全然不同的性格。

她道:“你还真是天真啊。区区一个父亲和爬床女的意外事故罢了,让你作威作福当了十几年小姐,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贵族了。”

“父亲已经决定放弃你了。”

她温柔的嗓音落下冷酷的判决,看向那张不可置信的脸,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被吉尔吉斯家族除名了。”

从自己这个向来温温柔柔的姐姐眼中,三小姐看见了藏得极深、极隐蔽,却丝毫不弱于自己对她的,对自己的厌恶。

“一想到你这种货色居然长得与我如此相像,就让人感到恶心。”

她走近,贴着她的耳朵声音轻轻道。太轻了,只有三小姐一人能听见。

三小姐猛然睁大了眼睛,刚想愤怒的开口骂她,就被一记重重的手刀劈在颈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洛伦特随意地扛起她丢进马车,一个已经被剥夺贵族身份的少女,自然是不配他郑重对待的。

“至于你们。”苏菲的目光终于落回了淼淼和赤的身上。

见到淼淼时,她目光停顿了一下,神色中似乎有种微妙的恍惚和疑惑,但很快又尽数收敛。

她淡淡道,“你们袭击贵族家族的成员,照理来说我们该对你们进行追责,但是恰巧,她今天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不再是吉尔吉斯家族的一员,所以我们也不再追究你们的责任。”

“不再追究?”赤冷笑出声,揭穿道,“是已经不想花费任何人力财力在她身上了吧?”

苏菲小姐笑了笑,没有多话。

她目光又落向那群地上的侍卫:“还有你们。”

侍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如临大敌的看着她。

“先带回族中吧,处罚之后再决定。”她没什么情绪地说。

欲判不判的判决就好像死神的镰刀垂在头顶,让人心生恐惧又无可奈何。

侍卫们齐刷刷地低头,好像秋日田地里成熟的麦穗,低声失落道:“是。”

淼淼和赤静静地站在店内,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闹剧,又用一种突然的方式结束了。

随着巨大马车的离开,周围旁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彼此兴奋地交头接耳着。

可以想象,之后一个礼拜各家各户餐桌上的话题,都将离不开那位作威作福了十余年的三小姐的陨落。

贵族,尤其还是这种大贵族的瓜,简直不要更好吃。

“真是荒唐。”望着头顶阳光灿烂的天空,淼淼忽然感慨道。

赤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淼淼抬起头,已经丝毫没有先前生气的模样。

他对赤笑了笑:“走吧。我们还有许多礼物要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