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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抱着淼淼回到屋里。

快到夜晚,森林里的热气散去,地面和叶梢都被湿漉漉的寒露覆盖。

淼淼从小身体就不大好,一不小心吹了风都会生病。白天也就罢了,晚上他是绝不会让小孩在外久待的。

进了屋子,老人一挥手,暖融融的光就刹那落下驱散了原先的黑暗。

这光芒来自木屋屋顶最中央挂着的一盏形状奇异的灯,明明看着也不是很耀眼,但乳白柔和的光芒水波似的荡漾开来,竟能均匀地将房屋的每个角落洒满。

淼淼知道这个东西叫做魔法灯,灯的底座上镶嵌有一枚浅金色太阳晶石,平时可以自己给它注入魔力让它发光,也可以让它依靠白天吸收的自然能量缓慢恢复。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灯通常只有贵族和一些大富豪家中才会使用。

太阳晶石在外界的产量极度匮乏,又具有珍贵的自动蓄能属性,大多数都被用于紧要的武器制作用途,只有十分在乎脸面的大家族才会购买魔法灯来装饰门面。对于普通人而言,一般的机械灯就足以满足生活需求。

爷爷选择魔法灯自然不是因为想要炫耀什么。事实上,以他们这周围找不出第三个活人的生活环境,也根本没有能够炫耀的对象。

他的选择是因为魔法灯相对于机械灯有一个最大的差别——它所发出的光芒中蕴藏着细微柔和的魔法能量。

这股能量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修行来说并无什么用处,但对于尚未开始修炼的小孩子来说,却是能够无声无息清除杂质、润泽经脉的最好选择。

小孩六岁了,差不多也到可以修炼的年纪。一些大家族子弟甚至三四岁就开始修行,美其名曰越早努力越有天赋。但爷爷不打算干那样竭泽而渔的事,他想让淼淼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所以一直等到了现在。

当然,在此期间一些前置准备工作还是要完成的。

淼淼并不知道,他平时吃的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绿色蔬菜和肉食,其实都是爷爷精挑细选带回来的高等级灵植和灵兽肉,每一样在外都能拍卖出上千金币。

即使是帝国的王廷,也不能保证说每一顿饭每一口菜吃的都是这样金贵的东西。

而这些食物所蕴含的精纯能量都蓄积在他身体中,只等待着他能够将它们运转起来的那一天。

回到屋子后,淼淼立即扑倒到床上,几下便脱了外衣,拱进软乎乎的被子里。

爷爷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屋子里已经弥漫开了饭菜的香气。淼淼人还没说话,胃先一步开始叫了。

好饿好饿,他捂着肚子咕噜咕噜在被子里打滚:“爷爷,可以吃了吗?”

爷爷“嗯”了一声,却道:“再等等,还有一道菜,很快就好。”

他垂下眼,宽大的衣袍下左手手腕处一枚镯子光芒一闪,一只体型肥硕的鸡出现在了面前。

它模样十分鲜活,仿佛刚刚才被杀死一般,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都还保持着温热。但事实上,它已经死去了大半天。

这是最高等的空间手镯才能做到的,完全冻结放入物品的时间。不仅限于死物,甚至连活的生命体都可以携带。

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可以成为救命神器的镯子在外界完全是有价无市。哪怕是炼制者本人都无法保证还能复刻出第二件。若是三年前那个傲慢丢给老人一袋物资的骑士见到,估计都要惊骇地瞪大了眼。皇室都没能拥有的宝物,却这样随随便便戴在一个被他全然看不起的拾荒者老头手上,用途还只是当作最普通的冰箱保鲜?

多么暴殄天物的行为。可老人看起来却没有一丝不情愿,甚至由衷觉得这是这镯子最有用的功能。

要知道,失落森林里只有幻兽没有灵兽。幻兽肉虽然也可以食用,但里头所蕴含的魔力往往狂暴无序,一个不慎就会导致食用者走火入魔,爷爷是不会用它来喂淼淼的。

而为了获得同样含有充沛魔力、但性质更为温和的灵兽肉,他一般都是定期去一次遥远的魔兽山脉狩猎。依靠着神器级别的“永恒祝祷”空间手镯,他可以轻松储存获得的灵植灵兽。

魔兽山脉位于大陆西部,回来路上难免途经周围城市,他就伪装成拾荒老人的形象行走。果不其然,那些还在通缉着他的月影公国高层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顶级强者居然会表现得如此朴素,即使他大摇大摆走在士兵的身边,也没有人会多去关注他的面容一眼。就连偶尔的注视,都是充斥着高高在上的鄙夷和嘲笑,更有甚者还会恶意地言语挑衅,他们清楚这样底层的存在在他们面前除了低头忍让没有一点别的办法。

在这片大陆上,没有力量的人纵使活着,在他人眼中也和可以随意欺辱的死尸没有差别。这也是爷爷下定决心要让淼淼修炼的原因之一。

他已经老了,就算强大的魔力能支撑着身体延续寿命,也不能保证可以护住淼淼一辈子。他的仇家太多太多,一旦被他们得知淼淼是自己收养的小孩,淼淼将被卷入进无数腥风血雨之中。

更何况,淼淼自己背后还有尚不明朗的身世。要能好好地活下去,他就必须拥有力量,至少是足以自保的力量。

思考之余,老人手中动作不停,苍老的手以年纪不符的灵活飞快动作着。转眼间,被处理干净毛发的灵兽鸡就胴体横陈于案板之上,白白净净鲜嫩可口,姿态十分诱人,可惜面前只站着一个冷酷地想把它分尸的杀手。咔咔两刀,鸡脖子往上屁股往下就都被去除,只保留了中间肥瘦适中的部分。

爷爷将配置好的各色香料和调味料均匀涂抹在鸡肉上,每一寸都反复揉捻,使其充分吸收更加入味。随后,他清脆地打了个响指,一道魔力凝成的火焰蹭的从指尖升腾而起,炙热的高温将周围空气都烘烤得微微扭曲。

这道足以将人和幻兽炙烤成灰烬的火焰此时收敛了力道,如同母亲怀抱婴儿一般轻柔地卷起腌制好的鸡肉,期间丝毫没有碰到木制的案板,展现出了精准到近乎恐怖的控制力。

鸡肉被火焰包裹着发出滋滋翻滚的声响,表皮因高温微微皱缩,挤压出的金黄油滴尚且来不及滴落,先被升腾的火舌一舔吞噬。很快,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在木屋里弥漫开来。

淼淼这下真坐不住了。

他下了床,蹬蹬蹬跑到爷爷身旁,双手扒着案板,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盯着在火焰里缓慢翻滚的烧鸡,简直像要发光。

“小馋猫,去把碗筷都摆好放桌子上。”爷爷见他这么喜欢,脸上的皱纹都被笑意填满,素来冷厉的目光此刻满是柔和。对于一个厨子来说,最喜悦的时刻莫过于得到食客的认可。

“好。”小孩轻快地应了一声,随即旋风一样在屋里跑来跑去。麻溜的把桌子擦洗干净,铺上干净的白桌布,木头做的大碗小碗和筷子也整齐码好,似乎还有些强迫症似的,将两支筷尖对得一丝不差。

做完这一切,他乖乖巧巧坐在了小凳子上,双手撑着小脑袋目光闪亮:“爷爷,大黑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要把晚餐给它留一份吗?”

爷爷抬起手收了火焰,一只木盘凭空出现,接住了从半空坠落的烤鸡。也不知道他怎么动作的,一整只鸡瞬间就被切成了十来块鸡块,在盘子上排列的十分好看。

“不用担心它,它明天就能回来了。大黑很聪明,会自己找到食物吃的。”

淼淼“嗯嗯”点了点头。

大黑的确很聪明,森林里动物很多,似乎也都能听懂他说话,但是像大黑一样能够自己说话和他交流的并不多。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爷爷有时候会把它带出去,快的时候当天就能回来,慢的话则要三四天。

想到这淼淼还有些气馁,爷爷宁可带大黑出去都不带他,其实他也很想去城市里看一看的。

饭菜上了桌,饿惨了的小孩也不讲究形象,小小的躯体以与之不符的速度飞快进食着。

最先尝的当然是那道期待已久的烤鸡。爷爷火候把控得极好,不仅要调低火焰的强度,将其控制在不会把鸡烤焦的程度,而且要始终保持均匀烘烤,让每一口鸡肉都滋味充足。

鸡肉入口香气扑鼻,白乎乎的软肉和微脆的鸡皮混合在一起,咬下便是汁水四溢,碰撞出堪称绝妙的口感。

热腾腾的白米饭一粒粒晶莹剔透,被装在半截碧绿的竹筒里,一口嚼进嘴里能感觉到竹子清新的香气。

咬一口咸滋滋的鸡肉,再嚼一嘴清甜的米饭,淼淼幸福得眼睛都笑眯成了月牙。

“好吃!”

爷爷看着他堆满肉的小碗,又夹了一筷子蔬菜递给他:“菜也要多吃。”

“嗯嗯。”淼淼头也不抬,来者不拒。

等到整个肚皮都鼓起小包,圆圆得好像整个人胖了一圈,他才终于放下碗筷,老大爷似的长吁一口气拍拍自己,神情间还有些遗憾。

“一点也吃不下啦,明天再吃白糖糕吧。”

爷爷失笑的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挥挥手:“玩去吧,先走一会儿,不要立刻跑,不然肚子会不舒服。等下还有事情跟你说。”

“好的爷爷。”淼淼眨眨眼,其实吃这么饱,他想跑也跑不动啦。

艰难的下了椅子,披上外衣,就绕着木屋溜溜达达散步消食去了。

爷爷则望着一桌子还剩下不少的菜,慢条斯理地继续解决。

-

夜色温凉,漫天繁星无声闪烁,在遥远的苍穹铺开绚烂的顶。

在常人所看不见的地方,一圈又一圈的白雾从泥土间钻出,自失落森林的各个角落升腾蔓延。

雾气浅薄而轻飘,几乎与浓墨似的夜融为一体。它们盘旋着覆盖过灌木矮矮的根茎,攀爬上巨木高高的树梢,最终将整片失落森林完全笼罩。

幻兽们的嘶吼啼鸣都消弭了,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寂静中亮起,闪烁着无情又噬人的光泽。

黑暗中,它们不再遮掩真正的形态,白日优雅灵动的皮毛被瞬间撕碎,无数庞大怪异的阴影歪歪斜斜落在被月光照耀得银白的地面,张大的口中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它们抬起头,不约而同地望向森林的深处。不是爷孙二人所在的森林中心,而是更深、更深,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地方。

它们感觉到了,一股陌生又令人战栗的气息,忽然出现在了森林里。

哗啦——

沿海的沙滩毫无遮挡,赤裸裸暴露在雪亮的星月之下,被披上一层皎洁的霜。

狂风吹动海浪,来自极地冰海的冰冷海水一波接一波撞击在沙滩之上,缓缓退去后留下一地明灭的浮沫,翻滚的鱼虾和碎裂的贝壳。

平静,宁和,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了千百年。

直到今日。

哗啦——

水波跌宕,撞击在比岩石更为坚硬的红色鳞甲上。

一只体型极其庞大的、几乎占据了小半片沙滩的兽生死不明地倒在岸边,身躯遮挡住月光,倾泻下一地深重的阴影。

也不清楚它是怎么上的岸,巨大的身体纵使趴伏着,也像隆起的小山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潮水一波波涌起,试图把它带回海里,却始终无法托载起这具沉重的身体,只能带着下方被压得凹陷的砂砾滑落着流回冰海之中。

它似乎已经死去了,倒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呼吸起伏都微弱得看不见。

浑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可怖的伤口,鳞片大块大块脱落,血液从破损的血肉中滚落下来,很快变得冰凉凝固。

从林中蔓延出的白色雾气察觉了它,汇聚成细细长长一股……像是延伸而出的手,目标明确地朝着它的方向靠近。显然并非出于什么帮助的意愿,它们瞄准的方向是它的心脏。

“吼!”一双金色的巨眼忽然圆睁,在黑暗中爆发出夺目的金光。

似乎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连尸体都成为被森林吞噬的养料,巨兽断裂了一半的残缺独角上猛然凝聚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它仰头朝天,愤怒地咆哮,似乎要将自己无尽的怒火对外宣泄……不甘!不甘心!它的一切愿望都还没能实现,怎能仓促地死在这里!谁也不配夺走它的生命,它暴烈的怒火终将燃世于灰烬!

压缩至极致的白光骤然脱离独角,化为一道骇人雷霆,以摧枯拉朽之姿从天而降,却是轰击在它自己身上。

澎湃气浪轰然翻卷开来,将周围的海浪、沙滩、白雾……尽数向外推开。巨大的气流旋涡凭空诞生,将一切全部裹挟。

与此同时,森林里的万兽如同感应到什么一般,纷纷扬起头颅,对着苍穹发出同样愤怒的嚎叫声。

“吼——吼——吼——”

山林震撼。大地似乎都在这巨大声浪的冲击下猛烈颤抖。

“爷爷!地震了!”

原先在屋外散步的淼淼被吓了一跳,惊慌跑回到屋子里,被爷爷拉到怀中抱住,安抚似的轻拍着他的背。

老人的目光同那些幻兽一样,遥遥落在森林的最深处,神情严肃。

他同样感觉到了那一瞬能量的爆发,那样骇人的威势……应当是达到了十二阶的程度。纵使是他也没有信心拦住这一击。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在发生什么?

老人面上沉默,心底督促淼淼修炼的念头却愈加紧迫。

这个世界,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又过去良久,群兽的躁动终于渐渐平息。

而在遥远的白沙滩上,月光依旧如水流淌。

时间推移走所有辉煌,能量的余威和动荡的气流都缓缓恢复宁静。海浪卷着沙砾阵阵翻滚,被月光照耀之地只剩余一具焦黑的骨骸。

在最后的一刻,那巨兽也没有选择匍匐,而是遍体鳞伤着强行站了起来。就连死后,也依旧保持着生前怒吼的姿态朝天而视。

在巨大骨骸的脚边,白雾不断翻滚涌动着,但似乎是对已死之物不感兴趣,雾气盘旋了一会儿便逐渐向后退去,轻飘飘地回归了森林土壤之中。

潮水涨落,空旷的沙滩上只留下死去的巨兽。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忽然间,“噼啪——”。

焦黑的尸骸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起初只是极小的动摇,几片小小的碎片从庞大的躯体上开裂、脱落,像是掉落了几粒沙子,落地都无法察觉。

可短暂的停顿后,越来越多的噼啪声接连响起。密集的声响简直像在发生连环爆炸。

在源源不断的声响之中,巨兽完全死寂的外壳也好像渐渐重焕新生一般,崭新的内里随着脱落的碎片不断暴露。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鲜艳的赤红之色完全取代了枯寂的焦黑。

风声猎猎,只见一只威风凛凛的赤红巨兽昂扬着头颅重新屹立于大地之上!

它周身焰色隐隐,一双金目似乎隐藏着无尽威势,注视天空的神色中满溢复仇的怒火。张开嘴,似乎又要对天咆哮一声。

但还没来得及,瞬间,那庞大的形态忽然被泛至全身的剧烈白光包裹。巨大身形好像云雾一般突兀被风吹散,取而代之出现在原地的只有一枚大半人高的蛋。

呼呼——呼呼——

风声寂寥。

白色的巨蛋在风中孤零零立了一会儿,有种无端被抛弃的可怜。

突然,察觉了什么似的,它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咕噜咕噜滚进了森林的草丛中。

转眼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