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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

“那群后巷暴徒,突然拥有了大量炸弹,甚至包括特种反装甲炸弹和遥控炸弹,难道这不匪夷所思吗?”小鸟往冰冷的小手哈着气,刚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怀疑我向他们提供那些物品?”林小姐一手拦在胸前,一手架在胳膊上,抚摸着下巴。

“您的车上连导弹头都有,我不得不,怀疑——咳咳!”

“亲爱的,我确实有炸弹,但都是报备给上级才从壁炉山庄那儿运进来的,数量也很少,仅仅是出于驱赶野兽的个人需要,粘性炸弹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她耸耸肩,勾起眉毛。

“您需要的只是,‘我车上携带了炸药’这一个保证,从而混过盘问。”别西卜揉着酸痛的喉咙,似乎总卡着一口浓痰,“然后,您便有各种手段来偷运,偷梁换柱,譬如说将炸弹拆解,分别制成烟花,肥料,建筑垃圾。”

咳了咳后,他捡起一只粉色的小遥控器。

“然后,再把这个改装一下,遥控炸弹就制成了……粘性炸弹,大概就是强力胶加面粉吧。”

“这些都是你的幻想,亲爱的。”她不得不承认,小鸟猜对了,浅浅担忧了半秒,额头上滑过半滴冷汗,但在暴雨之中根本看不出来。

“想要质询我,你需要一些,强而有力的证据。”

“那我们从结果出发吧:暴徒们拥有大量炸弹,这不可能是随手捡的,那他人给予的可能性——”

“反对,亲爱的小鸟。”林小姐举手叫停,瞥了眼大尉,见她头歪向后方,嚼着烟头,冷哼,接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自行开发出了炸药?”

别西卜舔舔雨滴,收紧脖子,双腿摩擦着。

“那给您讲一个笑话吧。”

黑丝被打湿了,和皮肤粘连在一起,已经融为一体了。

“维德陛下祖孙三代从未停止火药制备和研究,到头来也只能制出一些劣等的火药,做成土炸弹,或装配低级子弹。而您口中的这些暴徒,花了短短几年,就在连车床和工作台都没有荒野,徒手把最尖端的炸弹搓出来了。您说,维德陛下,是不是很小丑啊?”

“嗯哼……”林小姐转了转眼,挂着职业性微笑,“也许……”

“您看看天上。”

顺着他的指头望去。天空一片漆黑,但乌云实在过于宏伟壮阔,所以哪怕没有光芒也能看出它庞大的身形。

“您有勇气对着这片风暴说,‘维德,你和你祖辈的奋斗,不值一提,甚至不及一群鼠辈’吗?”

“这有何难?”林小姐笑着摇头。这句话显然没什么陷阱,而且他本人又不在,随便怎么讲。

咳了咳,清清嗓子之后,她双手叉腰,笑意盈盈,先对着天上骂了两句“废物”壮壮胆子,之后深吸一口,大喊:

“维德小狗,你,你爹,你老爹,所做的事,毫无意——”

“轰隆!”黑色雷霆,呼啸九天,带着万钧盛怒,击于百米之外,熄灭光芒的同时,也掐断了她的声音。

林小姐仍旧保持着呼告的姿势,半晌,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切出那副牌,一甩,在头顶展开一块悬浮的瓷砖,挡住了雨滴。

“好险。天气越来越恶劣了,都怪败犬维德瞎搞八搞……”

但她心底已经慌成一锅粥了:这绝对是遭天谴了!维德不会真的在看吧?天杀的,逃到这里来了,维德还他妈在追我!

事实是,他现在正骑着龙卷风大开杀戒,没空理这个臭女人。

“您感觉如何?”小鸟歪头。

“嗯……好吧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林小姐微微鼓掌,又作出翻阅的动作,“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突然找到一本枪火工艺书?”

“哪怕真的有,他们认字吗?”那些认字的,早就被拉进风暴教去写信计算测绘了。

“你看,连青枫这样的大姐头都落草为寇了,也并非没有可能,突然来了一位被陷害的顶尖枪械师,在背后指挥这群暴徒,向黑金国际复仇呢?”

林小姐瞥去一眼。科尔正要辩驳,但没见着小弥撒的手势,便憋了回去。

“假设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也无法徒手搓出无烟火药,因为这些可以用于作战的资源已经被风暴教搜刮完毕了。”小手,指回到她,“而唯一能从外界大量调运进入的,也就是您了。”

“不一定哦~也许真的有有心人直接从高架桥上往下倒了一堆呢。”林小姐单手撑头,翻着另一只手手腕,如同在捞火药粉,再倾倒。

“那么,请问他是如何通过R公司的安检的呢?”

一把刀狠狠捅进林小姐的心脏,拉出一条豁口,汩汩涌入鲜血。她不禁咬破了嘴唇,但仍旧微笑着。

小鸟心机很深啊……之前向这帮黑金佬提问,先一步把这个问出来了,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R公司自己投放危险物品,加剧地区紧张程度,间接煽动暴徒袭击d公司车队,破坏两大公司‘友好关系’。您觉得呢?”

这一刀很大,不能再往上扯了。上头的人可不希望听到这些。

“好吧,亲爱的~我就勉为其难承认吧——我确实掺和了一部分。”林小姐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随后比作一个小枕头,搭在脑袋边上,歪头靠上去。

“也就是说,您承认您给暴徒提供了武器装备?”小鸟眯起眼,觉察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这一点论证成功了,她已经构成袭击黑金国际车队的从犯了。

与此同时,科尔也按捺不住了,食指一直敲着枪身,磨着牙,就等她一个点头,然后马上清空弹匣。

“错了,亲爱的。他们从我这儿拿的东西,并不代表是我主动给他们的。”她脑袋跟着手摆来摆去,就跟一个第一次去游乐园的小姑娘一样,“换言之,他们是从我这儿抢走的。”

“这不合理。”小鸟严肃的样子也很可爱,“您是个商人,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做亏本买卖。明知峡谷巷的人无力购买,可您依然运了进来,这难道不匪夷所思吗?”

“因为关税,亲爱的。”低头的同时,她也放下了手,食指相互抵着戳着,“好吧……人家承认自己有错。我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从后巷运货,就是为了逃高架桥的税……”

那确实是一笔巨款——尤其运输的还是危险物品。但当这么一批货出现在新巴别塔内时,那就身价翻倍再翻倍了。物以稀为贵嘛。

“唔……”小鸟挠头,思考。

“对不起,公司的老板们,是我耍小聪明了……我一定会补齐的,双倍,哦不,十倍赔偿,并发自内心为我的所作所为而忏悔……”说着说着,她又掉起眼泪来了,呜咽着,“不过,人家也是受害者啊……你们黑金国际,还要揭开人家十年前的伤疤,来找我一个落难的小商人的茬吗……”

赔偿?大概会赔吧。但一念及自己刚刚的完美表现,上头肯定会翻倍返还当精神损失费哒~

“妈的……”科尔啧了一口,抓了抓脑袋上滚着的雨滴。他甚至能想象到,当她故意丢下这么多炸弹,让暴徒捡去之后露出的癫笑。

现在,需要证明,她对车队有图谋不轨的潜在打算。

“林小姐,我又有个小小的疑惑。”小鸟举手提问咯,“请问,有了炸药之后,匪徒不选择趁风暴教内斗,袭击他们,抢他们的物资呢?风暴教这么大,边缘补给站总不在少数吧?”

“那些黑压压的石头碉堡看起来就不好打呀,还是拦截道路上像人家这样势单力薄的弱女子比较好……”抽噎。

“照您这么说,这些暴徒的目标不应该是这辆看起来就不好打的高级装甲车,”别西卜翻动科尔给的那本小本子,“而应该是,像您这样势单力薄的,绿野信使。”

“啊?”好久没听闻的名字……擦眼泪的手停住了,林小姐眨了眨眼,点头。

“没错。她们可真惨啊,就这么不明不白被卡塔琳娜杀光了……青枫小姐一定很伤心吧?”

更何况这里是微笑教,她们死的地方。

另一头的青枫抓起一张羊皮纸,捏成纸团,拧到紧得不能再紧,一捶,拍开,深呼吸泄气。

小鸟沉默。关于这点,他暂时无话可说……

“不过,你扯她们干什么?该不会是故意扒青枫小姐的伤疤吧?”

“因为,特蕾莎小姐并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他举起本子。

特蕾莎是两个多月前,那位强行使用坦什特的〔罪魂〕刻印符纸,驱动风球,前来复仇的绿野信使。

隔那么远当然看不清,但她自己心知肚明上面写着什么。

很正常的内容,马斯收到了家里送来的信,没了笑,大伙儿一起给他讲笑话都笑不出来,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和特蕾莎聊了很久。

马斯先生待这些热情的绿野信使很好,荒野上碰上了总要凑上去打招呼,哪怕只有一根士力钾也要掰一半给她们,一起烤火。

佩特拉也很关照她们,常请进家来给她们煎饼吃。因此,哪怕他们立场不同,她们也很乐意悄悄捎信去。

“额,也许是因为,这群猫猫很会躲闪吧?”林小姐和善地笑着,搓搓手。

“她们再能躲闪也不能飞跃峡谷。”别西卜一松手指,让风把书页往前翻到最前面,再次夹住,“也许暴食使徒有那个能耐,但她们不行。”

是峡谷巷的地图。荒野并不一马平川,也就睡袋教往西这里比较平坦,东边不乏沟壑和峡谷。而那群暴徒就埋伏在必经之处……

“那也许是趁月黑风高,嗖一下飞过去……”

“请问这辆装甲车撞到您身上之前,您有半分预感吗?”

一句话,给林小姐蚌埠住了。这种静音技术,毫无疑问,应用是黑金国际的奇点技术,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同样的黑夜,只不过没有这么大的雨,黑金车队被伏击了不下二十次。”书页往后翻,停在特蕾莎留下的饯别语和画的抱团取暖的绿色小猫猫上,“而她,一次都没有。您要争辩,这是一种巧合吗?”

“唔……”她脑海中窜出十种回答,但每一个都得做出让步,相当不满意,便摇摇头,“亲爱的,你是不是扯远了?我没有必要回答这种与我无关的问题吧?你是不是在强人所难啊?”

她先丢去狐疑的目光,再捧住下巴,俯视。

“在请求人家回答之前,先讲清楚,这和你绞尽脑汁想去证明的伪命题有什么关系,可以吗?”

“我怀疑,有一个人在背后操纵暴徒控制交通道路的时间。”小鸟颔首,目光坚毅。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亲爱的,他们可是暴徒!谁能控制他们呀?连当时的风暴教都压不住他们的疯狂!”她掩嘴摇头。

“那假如,在特定的时间,向他们集体提供刚才同您聊过的那些‘特殊服务’,支开他们,从而让特蕾莎通行呢?”

既然威胁不成,那就投其所好啊。

“您说过的,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我也不例外。他们抢完了钱,吃饱喝足了,手上有家伙了,却没有扑克手机游泳池,在寒风呼啸的荒野,拿什么消遣,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小鸟又想起了皮带帮和小黑屋,抿紧了嘴,扯紧了小裙子。

“嚯……”这一套回马枪,甩得不错。

“我懂你的意思了……但峡谷巷从事这行的妹子也不在少数吧?别的不提,你亲爱的卡塔琳娜姐姐,多萝西姐姐,不就在风暴教……嗯哼?你懂的~”

邪魅的笑容,食指又勾起嘴角,拉出一个笑容来。

“您的意思,某位女士,徒步追逐黑金装甲车,和绿野信使赛跑,几个星期内同二十多个匪徒据点的上千个暴徒发生关系,并且接着辗转各地?”

“上强度了,我的坏妹妹。”小纸片不禁感慨道。

大雨噼噼啪啪,锤炼着林小姐的心。雨水如冰冷的匕首滑过脸颊,却被她舔掉。

“也许对方是〔色欲〕使徒呢?”自信的笑容。她知道,小鸟经历事情还不多,是有认知盲区的。

“一个只为了寻欢而来的人,为什么要帮助一位素不相识的后巷猫耳美少女?”别西卜摇头,微微偏头,仿佛在说:我并非一无所知。

那本魔法书,已经给他启蒙了。

“巧合吧?”

“巧到为特蕾莎连续化解二十次危机,并且每次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您自己相信吗?”

“那是我疏忽了。”她伸出手,甩了甩,抹了抹嘴角,手摩挲着脖颈,“但幕后黑手也可能是一个组织吧?看不惯黑金国际的所作所为,所以和暴徒联合起来——哦,你们不是被某个事务所袭击了吗?报上名来,事情的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她在小鸟和科尔之间看来看去。科尔当然知道是哪个事务所,但他不能讲,因为这个名字说出来……有伤“友谊”。

“这个事务所,名为,天辉事务所,信仰〔怠惰〕。而他们的领袖,是现在的黄色收尾人,闪金耀阳,堂吉诃德。”

等下,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林小姐笑僵住了,透过雨幕望向科尔。他耸肩,表示无辜。突然,他的小本子被小鸟丢了过来,摔在她的脸上。

她匆忙接住,动用高速阅读的〔罪魂〕,三秒翻完,后怕,惊讶,再放缓速度,倒放回去……

这真的只是讲一些琐事的私人记事本,没有任何敏感信息。要是有,科尔就不能把这个本子交给一个外人。

小鸟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这次并非可以肆意踩踏的冰雪,而是深不见底的冰湖。

“您的意思是说,贯彻光与正义的天辉事务所,与一群污秽不堪的暴徒相勾结,去攻击R公司的合作伙伴?”

这一击,暴击,无视防御。她嘴角抽动着,平和的心态在一瞬间撕裂,呼着白雾,微微摇头。

“不……这,这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