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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上班的地方啦,小不点儿~”主教牵着别西卜的小手,推开了门。浓重的油漆味扑面而来,但紧接着是更为糟糕的石楠花“香气”,二者相辅相成,充斥着用18号混凝土搅拌意大利面的怪异感。

难怪要用石楠花作香水,因为别的花属实盖不住油漆味。除了狼牙之类的小礼物,和一堆黑袍,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我需要做什么?”别西卜抬起头来,死鱼眼似乎在看他,小手微微颤动,但真的很微弱,若不是主教大人明察秋毫,专攻小孩子,还真发现不了。

那时,他还穿着爸爸留下的衬衫,很大,白色的,没有一点图案,背上还有几个破洞。

“坐在我的身边,帮我做做小手工,缝缝衣服就可以啦。”主教拿起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小凳子,放在角落的小桌子旁,把他按了上去,双手叉腰,“你明白的,身为一位主教,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干这些精细活——哦,我视力也不太好,穿针引线什么的,总是扎到手。”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上面果然有很多针眼,但真的是缝东西时扎到的吗?手背上也有?

“我只是从妈妈那学过一点点……”别西卜低下了头,大腿夹着双手。

“我相信你学得很快的。”主教爱抚着他的小脑瓜,一直眯着眼,微微笑。

“那为什么不用成年人?”虽然这里是峡谷巷,但被裁员的纺织工也不能说没有吧?

“你长大后就明白啦。”露齿笑,但充满了遗憾与深意。

别西卜点点头,拿起了针,线已经穿好了。

“我可以先缝衣服吗?”“当然可以!”材料是质感不一的黑布,塑料袋,染黑的麻袋,以及雨棚布,相当诡异的素材,和真正的布料是天差地别。

别西卜拿来一件当样本,挂在墙上,笨拙地模仿着。主教就蹲在边上,看着他被弄黑的小手,看他毫无表情却另类傲娇的脸蛋。

“嘶。”扎到手了,流血了。“别怕!”主教立刻拧开水瓶,给他洗手,然后帮他吮手指,就像在吃棒棒糖一样,直到止血。

别西卜困惑地皱起眉来,觉得他过分热情,一时分不出谁才是大人。

毕竟是第一次,弄了很久才缝出一件粗品来。相当糟糕,袖子连接处是开线的,余料没有剪掉,破洞则是粗暴地缝在一起,穿上的话就会看见一个隆起的小包,一用力就会撑开。

“嗯……”主教提着袖口,笑容有些僵硬。“对不起。”别西卜突然跪下,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我对不起您。”

“不不不!我没有要开除你的意思!”主教连忙把他扶起,放回凳子上,“你做得很好其实!”

说话间,两只袖口就掉了下来,刚缝上去的线全脱落了,全然没有固定好。气氛瞬间凝固。别西卜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

“额……很有创意!”主教已经汗流浃背了,拍起了手,苦笑着,“你看,袖子还是可拆卸的,夏天就不怕热了,哈哈,哈哈……”

小男娘不说话,手足无措。主教自己都觉得牵强,无奈叹息,放下衣服,从自己的告解台底下抽出一只大木箱,抓住了里面的项圈。

上面还有刻着自己的名字,还很光亮呢。他一直有在擦拭,不想忘记那份耻辱。

“您要打我吗?”别西卜自觉地掀起了衣服,咬住下沿,露出身体,然后摊开了手,低头闭眼,声音很怯弱,“我会听话的,只要您肯给我一份工作……”

主教没有转身,深呼吸,无声叹出,松开了项圈,拿起了底下叠得好好的黑袍。

手上质感不对,轻飘飘的。别西卜抬头一看,是一件小号的黑袍,主教大人刚来时穿的,破了很多次,但都缝好了,还有淡淡的郁金香味。

“我要你了,亲爱的。”主教揽着他的头发,很愉悦地舒展眉头,已经迫不及待给他套上黑袍了,还是有点长,后边儿拖到了地上。但别西卜会提起边角来,就像新娘子提婚纱一样,生怕弄脏。

别西卜颤颤地点头:“谢,谢谢?”

“别高兴得太早,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主教再次蹲在他的面前,双手撑头,笑得像朵绽开的向日葵,“必须加倍努力回报我哟~”

“谢谢您……”别西卜看看身上的衣服,虔诚地双手合十,“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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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你个蠢蛋!起身后,秃顶鸦和独眼鸦一头撞向彼此,光秃秃,只剩几根毛的脑瓜顶住硬邦邦的脑袋,之后后扑倒,翻滚,在地上扭打。

小弟们正要来帮忙,忽然脑袋一低,停住脚步,呛着黑烟,然后双脚朝天,嘴上燃着黑焰,嗷嗷大叫至嘶哑。

独眼鸦察觉到了异常,站定,翅膀挡住秃顶鸦连续突击的脑袋。

“嘎!”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嘎,嘎。”别打了,情况不对。

秃顶鸦也停止了攻击,起视四周:小弟们争相把嘴塞进泥巴里,想要灭火,直到嘴烤熟了才灭,痛不欲生。更要命的是,小男娘和魔法书全不见了,逃黑雾里去了。

独眼鸦找来一个小弟问话,来回扇它巴掌让它清醒,可它只知道“阿巴阿巴”,一摸下巴,嘎嘎叫道: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通知老大。

秃顶鸦点点头。独眼鸦刚起飞,飞出十几米远,一枚黑焰炮弹就轰散迷雾,吼叫着,擦肩而过,烫伤了它的翅膀,直勾勾打在秃顶鸦的屁股上。

“嘭!”它在一瞬间,被炸成了灰,地上也赫然出现一个炮坑,只剩几撮毛吹起,徐徐落下。

“嘎!”不是,傻瓜!怎么死了!独眼鸦转身太快,摔在地上,跌跌撞撞去奔丧,啄着泥巴,无法接受这样的噩耗。哪怕损友也是友啊!

周围的兄弟们也忙跟了上来,团团簇拥,默哀着,有的还哭了。秃顶的,独眼的,都停止了争斗。若不是喉咙已经烧坏了,它们一定会像大白鹅一样伸长脖子,以最高音阶齐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嘎……”不可饶恕……独眼鸦的恨意几乎快要撑爆眼球,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

忽然,轻快的脚步声响起。别西卜起跳,轻盈地踏在鸦群间的空隙,再弹起,空中倒转,伸手抓住独眼鸦,牢牢锁住翅膀,飞跃另半边鸦群后,骑枪插地急停。

“嘎——”“别叫。”别西卜把它的脑袋狠狠往枪身上撞了下。幸亏先前鸦群内讧了,没把他吃干抹净,活了下来。浑身上下,遍布血痕,布鞋不知掉哪里去了,现在是赤脚踩在硬邦邦的大地上,裤管一条烧没了大半,都能看见大腿根,一条破破烂烂,密密麻麻布满窟窿。

黑袍从腰部以上开始已经烂差不多了,就像穿着泳装一样挂着几块破布,裸露出瘦弱的身体。本来白白的皮肤,已经被泥渍,和血迹侵蚀了。

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握住骑枪都是如此勉强。左手更加酸痛,跟着独眼鸦的动向来回晃动。

“嘎!”独眼鸦哪肯甘心,一个劲儿回头,啄他的手背,挤弄着翅膀。虽然不痛,但好酸啊,真的快抓不住了……别看它个头小,力气大到能扳倒一只野狗。

愣神许久的鸦群慌忙围了上来,正要进攻他的腿子。

“别动。”枪尖燃火,抬起,来回指着它们。“轻举妄动,我就杀了它。”别西卜脸上也遭了殃……如果妹妹看到了,会哭得泣不成声的。仅剩的左眼中满是血丝,干涩,一闭眼就会流泪。

他的声音很微弱,已经没有了威慑力。“嘎!”不要管我,杀了他!独眼鸦几乎快挣脱束缚了,已经能察觉到这只手在痉挛了。

“撑不住了……”别西卜一步步后退,抬起它,一口咬住它的脑袋。嘶吼回响,独眼鸦也拼了命戳他的舌头,牙床。别西卜才不怕,接着发力,头向右歪,左手逆时针扭动,偏转一定角度之后,感受到了莫大的阻碍和颤动。

“嘎嘣!”头颅扭断,独眼鸦瞪大了眼,继续啄了几下后,没了动静。手终于能握住了,别西卜将它横过来,咬了一口脖颈,就像一只野兽一样,撕开小口,喝它的血,吃它的肉,哪怕有毛也毫不在乎。

鸦群是万万没想到他会继续痛下杀手,愤慨,憎恨,闷成一团雷云,拥了上去。但它们上当了,别西卜一步步退后,已经退回到了自己原先被瓜分的地方。脚下,身上是大量的血。

第一对尖爪刺入皮肤的同时,黑焰爆燃,扑满他的全身,将鸦群点燃。哪怕它们已经知道了,吃他的肉,整条肠子都会被灼烧,也没有放弃攻击,撞在他身上,只是实在撑不住,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在地上翻腾着,却扑不灭身上的火焰。

很快,所有的乌鸦都被点燃。别西卜咬着独眼鸦的尸体,挤了挤,没有血了,便藏入衣中,往前走出一步,就眼前一黑,双膝下跪,仅靠骑枪撑着身体。

大脑缺血了,自然看不见东西,还伴随着耳鸣。哪怕杀死了这两群乌鸦,另一边还有三群,以及还没亮出看家本领的老法师。

他到极限了,几乎快晕去,却被头顶,万丈阴云中的一道黑色雷霆惊醒。又是黑色的雷电吗?和卡塔琳娜那时一样……

别西卜静默着。黑焰的燃料是仇恨,倘若它们烧死了,仇恨就会化作黑焰,散逸开去,或融入雾中,或飞上天去,就这么浪费了。同先前手劈魔精一样,先松开骑枪,再快速按上去,将所有黑焰熄灭。

冲在最前面的乌鸦已经完全烤熟了,后头的更倒霉,半生不熟,在生死边缘游离,忍受着剧痛。

“恨我。”别西卜看不见,就贴着地摸索,抓住一只还在动的,咬开脖颈,喝它的血,小咬几口熟肉,抛开,又拿起一只来。

“全都恨我。”撕咬,饮血。他要喝血续命,更要让它们亲眼目睹同胞被蚕食,局部烧焦的身体像垃圾一样摔在身边。

还有乌鸦想要吃同伴飘香的身体,也被别西卜扔出的同胞砸开了。它们的血中果然有仇恨,昏黑的视角也总算有了一点模糊的事物轮廓,和高度近视一样,只是头晕得不行。

但这样一只只喝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意有所指。现在,所有的乌鸦都憎恶地看着他,哪怕两只翅膀都烤熟了,也要像毛毛虫一样蛄蛹着前进。

它们只是怕他再次燃起黑焰罢了。即使有勇士到了跟前,也会被他一手抓住,撕开毛皮,茹毛饮血。

“连杀死我的勇气都没有吗?”别西卜抹了抹嘴,猛然咳嗽,嘴角滴下不知是不是自己还是乌鸦的血,卯足了一口气,撑起身体,失血的腿发麻,全身的重量全压在骑枪上。

它们连嘶吼都做不到,因为喉咙已经被烧焦,眼眶几乎快被恨火撑爆。咱哪是没勇气啊,那是翅膀挥不动啊混蛋!

“看来没了老大指挥,你们就,只是一群,走地鸡,还是杂种的,”别西卜耸耸肩,一脸不屑,抬起下巴,上半边脸阴沉下来,虽然不太看得清,仍用看垃圾一般的嫌弃眼神扫视它们,“杂鱼,杂鱼,全都是杂鱼。”

怒了,怒了!鸦群哪受得了这气!连爬带滚冲向他,发起殊死一搏。

现在,已经缺氧到视力濒危了,连站都站不稳了,再引燃血液已经不可能了,开炮更是天方夜谭,一炮下去,自己必然会缺氧昏死。

“就这?就这?”甩动骑枪,拍开一只废物后,失去支撑的别西卜单膝跪下,但面前又蹦跶来几十只乌鸦,个个向死而生。

“后面的,废物,和独眼,秃顶,一样,菜。”别西卜真的没力气了,说话都说不动了,低下头来,喘着气。

但这场败犬之争,很快就被打破。

“啯——”头顶,孔武有力的公鸡鸦在空中盘旋,捕捉到了目标,张口,汇聚风球。

“你不会以为老夫蠢到不会斩草除根吧?”坦什特手指钻入太阳穴,冷笑着。

刚才,他想窥屏秃顶鸦和独眼鸦,发现它们领了盒饭连不上,理所当然要来看看。而且,他早就见识过了这孩子蟑螂般打不死的体质,势必要亲眼看着他去死才肯放心。

别西卜循着声音望去,看不清,眼神迷茫,小腿还被扑来的乌鸦咬住。

公鸡鸦抽动翅膀,尖啸引爆风球,反冲向上吹起,炸出龙卷风。

“骑士游戏结束了,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