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劳师动众,不是县太爷想要的结果。
但他也知道正面对抗灾民是不可能。
没人。
但若是真让大家躲到山里,他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村,是一整个县下辖的村落。
好几十个呢,牵一发动全身。
若是大家挪不好,直接转头往县里跑,他是开门还是不开呢?
显然大家也都考虑到这一方面了,但这样的事情还真没法解决。
若是平时,还能派兵过去盯梢,但现在,谁敢在灾民临城之际,把守军派出去做这个?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大家又陆续提出来几种法子,都被其他人给否定了。
最后还是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一方面由县尉派兵先去安抚驱赶灾民,不要让他们往里走了。
另外一方面,再由县太爷一天三封的往府城和京城寄信,期望派兵过来。
再来,再由县丞组织城里的大户,捐出一部分钱粮,关键时刻,可能还得赈灾安抚拖延时间。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么多灾民,就算把县里的富户都掏空,也安排不了太久这些灾民。
但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主簿就在县里安抚整个县里的百姓,别外面没进来,里面倒因为慌乱反了,那才成笑话了
该安排的安排完了,该说的也说完了,大家各自领了一份任务就退下了。
县尉点了一千兵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城了。
路上何安遇到了大兵路过,赶紧躲到一边观察了会儿。
等看到城门开启,又关闭,才带着仆人回来。
他第一个先去找苏研,到屋里转了一圈没见人。
就知道她去主院,转头就过去了。
此时苏研也的确正在何祖父何祖母坐在一起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正说着呢,何安进来了。
见到人都在,何安一股脑把刚才见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县尉大人带着很多人出去了,估计是去灾民那里。”
苏研:“城门这会儿开了?”
何安坐下来回答,“开了一下,又关了,我看这事儿没处理好之前,估计是不会再让百姓进出了。”
苏研低头不语,眉头紧蹙。
其他人也都知道她的担忧,但这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说的算的。
乱世人如狗,只能顺着局势走。
现在虽然不是乱世,但现在县里的这情况,会不会变成那样,谁都说不准。
大厅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由何祖父开口问何安,“刚才县尉大人带了多少人,你数了吗?”
何安摇摇头,“没有,但我估摸着差不多千把号人吧。”
何祖父:“外面灾民也不知道有多少,这点兵够吗?”
何安:“不够也没办法啊,咱们县里才多少驻军,这一下带走起码得一半。”
“剩下的也不能带走啊,要留守县城。”
何祖父点点头,“这点人,也就是去谈判了吧,希望能有把人安抚住。”
“不行咱们捐点粮食把人送走也行啊!”
苏研与何祖母也这么认为,捐粮食总比打仗好,就是不知道灾民那边同意不同意。
灾民那边自然是不同意的。
县尉虽然带来了县城一半的兵马,但灾民完全不怂。
一方面,这里面骑兵少,只有二十多骑而已,其他都是步兵,拿着的武器也粗制滥造,一看就是很久没用过的,都生锈了。
另一方面,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包围他们几个来回都够了。
其实若不是县尉有经验,刚来的时候注意到灾民在慢慢围成一个圈,当机立断带着人后退出安全距离。
若不然这会儿他们说不定真被包饺子了
不过就算没有被包围,县尉的心情也一样沉重。
如此默契,不畏官兵,行动有序。
绝对不是各自为政的灾民能做到的。
看来是,灾民中有了话事人。
这可就太糟糕了!
县尉使了个眼色,他的亲兵点点头,打马上前对着远处的灾民吆喝,“我们县尉大人奉命来这里查看,你们有没有领事人,上前一步,大人有话要说。”
前排的灾民互相看看,丝毫没有动作。
亲兵回头看了县尉一眼,他摇了摇头。
亲兵只能略过这件事,继续道,“你们的事情,县太爷与县尉大人已经知道了。”
“他们对你们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也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并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
“县太爷已经上书朝廷,请求朝廷赈灾,你们只需要等一等,过不几天朝廷赈灾粮下来,你们大家就都可以活命了。”
“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县尉大人保证会既往不咎!”
这回灾民中间有动作了,不过领头人还是没出来,只是派了一个人出来传话。
且态度很是不客气,“你们这些大官,没一个说话算话的!”
“俺们不听那些虚的,要是想俺们不再闹,今天就给俺们送一百石粮食。”
“俺们吃饱了,才能等朝廷的消息,吃不饱,俺们就去老乡家里做客吃!”
亲兵生气,拿出武器一指,“你...”
“你们这样就不怕朝廷派兵,镇压你们吗?”
那灾民原地呸了一声,不屑一顾道,“命都没了,俺们想那么多做什么?”
又恶狠狠道,“你也别不信俺们的话,一路走来,俺们为了活命啥都干过。”
“没有吃的,俺们就去抢。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亲兵被这人冰冷的眼神激的身子往后一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恼羞成怒的就要翻脸,但对面的灾民似乎意识到,立刻转身跑回灾民队伍里。
然后与其他灾民一起,全都恶狠狠的盯着亲兵。
亲兵那份火气,被兜头一盆凉水,一下子浇灭了。
没办法,只能回头看县尉。
县尉大人也没办法啊。
这些人明显就是油盐不进,不见兔子不撒鹰。
县尉扫视一遍前面灾民的神情,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这些灾民肯定不是第一个来他们县里,前面估计是去其他其他地方,然后被当地的官员坑了。
所以现在才这么戒备。
但即使戒备,县尉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并不想与官府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