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 五月
又是一年选秀时,各州府适龄的女孩们皆千里迢迢的入京待选,
这秀女也是经过层层考核的,先由各家报上名字年纪,再有司天监统一算算命格看看有无相冲的,
再派花鸟使去各家考察考察,看看相貌是否端正、品行是否优良,
最后还有礼仪姑姑统一培训几天,层层选拔,全部及格了,才能进入殿选,面见圣上。
当然以上各种繁文缛节的规矩这都是针对一般人家罢了,
若是家庭条件相当不错,比如顶级官宦之女,这种名门望族基本上递了名字就够了,鲜少有落选的。
其实认真论起来,这选秀并非强求,女孩皆可自行婚配,毕竟天底下不光皇帝一个男人,这是否递交名字完全是看家族安排,
而谁家不想和皇室搭个关系呢?
比如钟鼎世家琅琊王氏吧,又是世家,又是朝臣,就因为沈清霜再怎么说,也只是外孙女,姓沈,到底不是王家人,
他们自然也想着往后宫安排个人,却又不舍得出才情容貌皆出色的王家大小姐、二小姐,
琢磨来琢磨去,才借口说什么不好总是推三阻四的不去选秀,如今三小姐年芳十六正合适,就该把三小姐明珠安排进去。
……
宽阔华丽的宜春殿中,帝后二人并席而坐于上方,
四个司礼太监轮班唱和,拖长了声音报着各位秀女的姓氏年龄、父兄官职,一排又一排的年轻容颜,看多了还真是有点累,
沈清霜手执一把细洒金檀香折扇,微微掩唇,略略有些倦意。
祁景珩不由侧过头看她,今儿是大选,沈清霜身为皇后娘娘,自然是打扮隆重,
赤金色凤袍端庄华贵,繁复的金丝银线绣出了凤凰展翅的模样,凤袍宽松曳地,垂下三尺有余,颗颗圆润的合浦珍珠乖巧的缀在裙尾,
广袖下素手芊芊,皓腕上戴了水汪汪的极品玉镯,指甲上没有染寇丹,只是浅浅的粉色,瞧着就干净舒服。
乌发如云,亦是端端正正的挽着元宝双环髻,左右两边各簪了累丝金凤步摇,长长的流苏宝石坠子垂到肩颈,透着细微的凉意,
倾国倾城的面容更是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别说现在了,哪怕过了几十年,也仍旧是风韵犹存的贵妇人。
沈清霜察觉到皇帝的视线,不由微微偏头,神情慵懒,桃花眸眨了眨:“陛下瞧臣妾做什么?底下的秀女们不合心意吗?”,
祁景珩笑道:“看多了皇后的容颜,再看底下这些,只觉都是庸脂俗粉”,
沈清霜睨了他一眼:“陛下莫要拿臣妾打趣,臣妾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哪里比得上这十七八的小姑娘呢?”。
二人谈笑间又是一队秀女跟着礼仪姑姑缓缓走来,恭恭敬敬的俯身拜了下去,
沈清霜疑惑的诶了一声,扇子轻轻点了点中间的秀女,
“陛下……,您瞧,那个秀女长得很是与臣妾有五分相似呢”。
祁景珩不由往下看去,还果真如此,那秀女一身蓝衣,梳着百合髻,清清爽爽的站在那,十分清雅秀丽,尤其是那一双明眸,亮亮的,看着就聪慧,
她见帝后二人都看向她,不禁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袖子,
司礼太监见状,赶紧高呼:“户部侍郎陆安之女,陆映淮,年十六~”。
陆映淮走上前两步,盈盈叩拜:“臣女恭请圣安,愿陛下万福金安,娘娘长乐无忧”,
沈清霜轻轻扇了两下扇子,略一琢磨,不禁笑了:
“是户部陆安家的啊,难怪了,陛下,陆侍郎的夫人也是出身琅琊王氏呢,不过只是远支旁脉罢了,算算应该是出五服了,”
“陆大人之前在州府任职,这两年调进盛京城户部做事,没想到生的女儿和臣妾倒是有几分相似,瞧瞧,是不是比明珠那丫头更像臣妾?”。
祁景珩饶有兴味的瞧了,点头道:“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看来和皇后也是有几分缘分的”
祁景珩略思考一会,这陆映淮肯定是不能落选了,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这姓陆的秀女和皇后长得像,
若是嫁给别人……,他无法想象别的男人抱着个皇后模样的女人亲密无间!
沈清霜也有些为难,她看得出这陆映淮衣着打扮并不用心,看来人家也不想进宫,可是天意弄人,这丫头和她长得那么像……,
怕是落选后也难嫁给上等人家!
但凡是见过皇后的达官贵族,名门世家,宗室子弟们,是万万不敢娶陆映淮的,
因为陆映淮已经在陛下面前露过面了,陛下知道这陆家丫头和皇后长得像,若是落选,其他达官贵族这么一娶,陛下难保心里不膈应。
怕是有心人还会直接说上一句挑拨,呵,都是一个圈子的,你明明晓得皇后娘娘长相,怎么还娶个和皇后娘娘长得那么像的姑娘啊?这是打得什么心思?
可是觊觎皇后娘娘?这是对皇后娘娘和陛下大不敬!
沈清霜无奈叹息,元辰大宴,君臣相聚,陆侍郎在这两年的宴会上明明也是见过她的,明明知道长得像,陆家这丫头看起来也似乎不乐意进宫,那为何陆家还要让女儿来参选?
这朝堂上还有各州府那么多的官,又不是强求每家都得参选,避开选秀的理由多的是,
何必巴巴儿的主动报了名字,上交生辰八字,接待了花鸟使,又通过了礼仪姑姑的培训?
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到了殿选?
祁景珩看着底下的陆映淮,终于是漫不经心的定下结论:
“留,封为才人,送至行宫吧”。
这话一出,陆映淮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这算什么?算入选了?可是为何要把她打发到行宫那边……,
沈清霜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雷霆雨露均是君恩,瞧着是入选了,可实际上连后宫都没进去就被送到行宫,
这皇帝的性子可真是捉摸不透,天大地大,皇帝主宰生杀大权,别说现在把陆映淮打发到行宫了,就算是现在把陆侍郎的官职给薅了,陆侍郎也得说句叩谢皇恩……。
陆映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恭恭敬敬的俯身再拜,
“妾身谢陛下恩典,定当在行宫日夜为陛下祈福,修身养性,方不负皇恩”。
沈清霜见状赞赏的点点头,“陆才人,行宫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也是有几位太妃居住,平常倒也清净,等盛夏酷暑,咱们这些人,有机会还是要去行宫避暑的”,
沈清霜暗暗提示,并不是说去行宫就是相当于打入冷宫了,若是有心,一样可以见到陛下争宠,若是无心……,那就看陆映淮怎么选了……。
这个小风波很快过去,帝后二人都没有再提,很快下一小队的秀女又走来了,
王明珠站在第一个位置,不同于其他秀女的低眉顺眼,她直勾勾的看着上方的帝后二人,看起来有些……,愣愣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