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
冷显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一旁的脸盆架子那儿,看着铜盆里有半盆清水,直接就伸手撩起来洗了把脸。
忠顺取过一旁衣架上挂的一身衣袍,要给冷显换上。
冷显看了看,有些嫌弃。
这件衣裳,从侯府被盗那日到今天,自己一直穿的是卢记恩的这件袍子。
虽然说,他并没有穿着这件袍子去泥里水里打滚……
但,这要是在从前,凭自己是尊贵的侯爷,什么时候会可着一件袍子来来回回地穿,一穿好几天!
可是,到了这会儿,不穿又怎样?
从不久前,冷显挪进这间屋子后,他就让忠顺翻了翻这屋中的箱子、柜子。
原是想着,看彭路有没有留下衣物之类的东西,自己也好拿来替换。
等忠顺动手打开箱柜翻找后,才发现,可用来换洗的衣裳一件都没有。
男人的衣物用品本来就简单。
几身换洗衣裳,以及一些日常基本用具,自然是被彭路打在包袱里随身带走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其实……也真没有其他东西了!
彭路抬手拔掉头上的簪子,想着,自己这几天一直顶着一头没梳没洗的乱发,这会儿怎么也得好好梳理一番。
结果……又让他失望了!
彭路这间屋子里找不到梳子。
冷显作为这府里的主子、侯爷,早年间,傅宝珍还在时,每天一大早,都是傅宝珍这个贤惠的妻子,替冷显这个夫君挽发;
后来,傅宝珍不在了,殷氏好吃懒做,不肯起早,每日打理头发也是由丫鬟动手。
如今,头发是散开了,也有好几天没有洗过,都擀毡打绺了,可又找不到一把梳子……
着急忙慌的,也来不及再去别处找把梳子用;
无奈之下,冷显只能用手将头发拢了拢,好歹凑合挽上;
又重新插上了一根木头簪子。
至于他原来戴的那支墨玉祥云簪,那也是傅宝珍嫁妆里的宝物,是当年傅宝珍送给新婚夫君的定情礼物!
冷溶月既然知道,还怎么可能给他留下?
那天夜里,早就顺手薅下来扔进空间里了!
哪怕嫌脏嫌晦气,大不了,过后找机会换成银子,拿去救济穷人就是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渣男!
冷显穿着皱巴巴的袍子,梳着不太整齐的发髻,再加上那张青一块、紫一块,还没有消肿的脸……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富贵侯爷;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家道由盛骤衰的破落户、败家子!
这屋中还没有镜子。
冷显只好就着铜盆里的水照了照。
只看一眼,冷显自己对自己的样貌都感觉厌烦!
说起来,从小长到大,甚至是到了现在已近中年,冷显从来都对自己这张脸感到十分的满意。
冷显也确实长着一副不错的皮囊。
只是可惜了,皮囊里面包着的却不是好东西。
此刻,外面有宫里的来人等着,容不得冷显再多想什么,多感慨什么。
他赶紧出了房门,来到屋外。
冷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当中的太监小东子,以及小东子身后的两个小太监。
小东子手里抓着一杆拂尘,两只手背在身后。
手中的拂尘被他闲适地轻轻甩动着,活像是身后长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冷显忙赶上前两步,抱拳施礼,“不知公公驾到,本侯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小东子看向冷显,心中也不免慨叹:
想这勤兴侯冷显,从前,一身官袍加身,身材颀长,五官清俊,也算是一个俊美男子!
怎么今天看着……除了一脸狼狈,就是一身狼狈!
这身衣裳……他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不过也难怪。
听说侯府被盗,府里的高屋、厅堂、库房等处,都被洗劫一空,连个纸毛都没剩下!
衣袍自然就更不可能留下一件。
眼下,冷显这一身……恐怕是从他的管家那里拿来的吧。
呵呵……真是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作不会死!
好好的一座勤兴侯府,做着好好的勤兴侯,还有幸迎娶到了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带着十里红妆嫁进来……
那该是多好的日子啊!
可惜呀!
可惜好好的一手王炸,被冷显活活地打到烂!
哼!冷显成了如今这副样子,也算是老天爷给负心汉的报应吧!
不,还不算!
想着自己不久前在凤仪宫中听到帝后的谈话……
今天……恐怕是这勤兴侯做勤兴侯的最后一天了!
到了明日……呵呵……
想到这儿,小东子也懒得再与冷显多费口舌多周旋了。
将手臂放下,将手中的拂尘一甩,两手抱在身前。
小东子开口揶揄到:“我说……侯爷,您这不上朝、不理公务的日子……还真是过得滋润,过得自在啊!
您瞧瞧咱家,咱家大中午的领了差事,午膳都还没捞着吃一口……
这不是,咱家就被打发来侯府跑腿儿了。
再瞧瞧侯爷您,用过了午膳,还能舒舒坦坦地睡个午觉。
相比之下,咱家羡慕侯爷真是羡慕得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