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寺。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樱花纷纷,上山求姻缘的夫妻不少。
唯一位唇红齿白的貌美青年形单影只,他生的极为貌美,唯有头发是白的。
当然,若说他最格格不入的地方,还是手中拿着一幅美人画卷,逢人就问:“请问,您见过画上的姑娘吗?”
游客们却都纷纷摇头。
直到,一名金发男子也来了寺庙。
他耳边戴着耳钉,与那些成双成对出入的情侣相比,倒显得格格不入。
青年拿出画卷,问金发男子:“请问,你见过画上的姑娘吗?”
“见过。”
第一次得到肯定的答案,青年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在哪里?”
金发男子轻笑一声:“她是我的一位故友,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不要胡说,她是我失踪的妻子,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怎么能说她死了呢?”
青年语气有些急切,当即便同金发男子理论了起来:“你若是再这样诅咒她,我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别欺骗自己了,季祈礼。”金发男子微笑着从袖中拿出一页泛黄的报纸:“季家未婚妻温氏,已于五十年前亡故。”
没错,金发男子便是依旧留存在这个世界的宋管家。
也可以说是萧亦深。
五十年过去,他的容颜依旧未见衰老。
还是那副俊美的模样,唇红齿白的。
“不可能!”青年不可置信地摇头:“我跟眠眠很恩爱,我们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
“春日里,她总喜欢穿着一件素白色的裙子,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等我回家。”
“夏天,我们总会在夜晚偷偷约会,我和她爬到山顶后,她问我为什么看不见星星。”
“秋风萧瑟的时节,她总是喜欢做一堆奇奇怪怪的甜点,我回家后投喂给我。”
“冬天的时候,她说她怕冷,就把自己缩在被窝里,抱着我取暖。”
每当想起这些,青年的唇边便洋溢起满足的笑容:“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二十岁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可萧亦深却冷笑一声,无情的开口。
“你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季祈礼,她已经死在了五十年前。”
“而你,也不再是二十而立的青年了,你是一个七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若是不信,你可以去湖水那边照照。”
看着湖水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季祈礼瞳孔痛苦的放大,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萧亦深摇了摇手上的折扇,继续毫不留情地开口:
“你的弟弟季星恒,在你失踪后大醉一场,说是要去环游世界,航海时却不慎跌入海中溺亡,救生员本能救下他,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
“你的好兄弟封俊被家族逼着结婚,不堪重负,本想躲到国外,却意外飞机失事而死,尸骨无存。”
“你的合作伙伴姜云深,娶了一名不爱的女子,日日夜夜同床异梦,喝酒应酬多,伤了脾胃,医院他没少跑。”
“只有你季祈礼,在这姻缘寺躲了五十年,不承认她已经死了。”
“她在最美最年轻的时候,死在了你肮脏的算计之下。”
“而你,竟还在幻想着与她共度一生。”
“你知道吗,本来你也要坐牢的,是你弟弟季星恒为你抗下了一切,他咬死自己才是季祈礼。”
“这便意味着,当初帮刘明害人的是他,与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们下场凄惨,只为了赎罪,而你却像个懦夫一样,躲藏了五十年。”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季祈礼还是不愿接受事实:“眠眠分明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不在了。”
“接受现实吧,祈。”
“一切的原罪,都从这个名字开始。”
想起所有事情后,季祈礼悔不当初,未语泪先流。
“其实,她当初被凌辱时,早已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季祈礼几乎快要抓狂。
“她把这个孩子跟她一起带走了,她说不想让他在自己身边遭罪,成为耻辱。”
“所以季祈礼,你五十年前便该死了。”
萧亦深捏起他的下巴,语调讥讽:“你就是个苟且偷生上懦夫!”
“我不是!”
“我不是!!”
“那就证明给我看。”
片刻后。
烈火遍布整个姻缘寺,火光冲天间,白发人喃喃自语:“眠眠,你说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这次,我总算没有失约。”
生命的终结时刻,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容颜青涩的少女。
她正眉眼弯弯,勾着唇朝他笑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
时间回到那年夏天。
“你好,我是你的家教老师,从今天起辅导你的数学。”少年个子高挺,白衣胜雪,唇红齿白。
“老师,这是我写给星恒哥哥的情书,”少女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老师,你怎么跟星恒哥哥长的一模一样呀?”
“老师,如果有一天你无聊了,能不能假装一下星恒哥哥呀,我真的很喜欢他。”
一滴泪顺着白发人的侧颊流下。
或许从她说喜欢别人的那刻起,他便萌生了欺负她的心思。
身为祈时的他,的确得偿所愿了,可却也伤害了她,更是失去了她。
一步错,步步错,曾经以为对的选择,已全部成为越陷越深的泥潭。
而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挣扎了。
断断续续的炸裂声,一团团浓烈的黑烟冒出了头,人们疯狂逃窜的哭喊声遍布整个寺庙。
可那白发人却闭眼赴死,紧紧的护着怀中的东西。
这次的火焰,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街上。
萧亦深正吃着糖葫芦,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散步。
几个游客在聊八卦。
“听说没,姻缘寺起了一场大火。”
“死人没?”
“说来也奇怪,只死了一个老头,其他人分毫未伤。”
“竟然还有这稀奇事!”
“还有更稀奇的呢,听说那老头死之前,还紧紧的抱着一副美人图,那副图可是一点火星子也没沾!”
“你说画上的少女和那老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女儿吗?”
“这不一定,我猜他们是恋人。”
“说不定是那种包养关系呢!爷孙恋现在还挺流行的!”
下一刻,那个游客突然被不明物体袭击了,他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嚎:“谁不长眼睛,吃完的细棍乱甩人!”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啊?”
那几人懵了,连忙回头,可身后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定是神仙!我靠,我们遇到活神仙了。”
闹剧过后,这个世界依旧一片宁静,岁月静好。
或许人们永远不会知道,这里曾经陷入过混乱,程序曾被改写,世界曾经崩塌。
更不知道,有位少女故意利用自己的死,将恶人铲除殆尽,而她自己,则玩的好一手金蝉脱壳,看似凄惨无比,实际上大获全胜。
毕竟,恶人们的死,可是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呢。
人们只会将她与“干净”、“纯洁”这些词联系在一起,而那些恶人,则留下了千古骂名,被人唾弃。
当然,这种世界被程序改写的危机,之后或许还会再度再现。
只是现在,人们可以惬意的享受生活,吹晨间的清风,奔赴梦想的彼岸,不再受所谓“主角光环”的影响,不再被削弱。
这世上本没有主角,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是主角。
(世界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