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不是这样的。”
听着她这样平淡的语气,季祈礼突然间就慌了。
他拼了命的想要爬起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铁链绊倒,反倒是染了一身污泥。
这一生,季祈礼遭受过旁人太多的冷眼,可他却从未在意过,因此便不会狼狈。
而此时的他,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面前的小姑娘。
“我一开始得知了你和温娇娇不对付,的确是想过利用你,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便已经后悔了。”
“你每天饱受折磨,看着你遭罪,我真的很难受。”
“我后悔了,眠眠,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男人的身上沾满了泥污,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祈求她的原谅。
“是吗?”少女反问一声,如祸水般的小脸上没有笑容,而是一种跌入深渊后的平静。
“别演了,祈礼哥哥。”
“我配合了你那么久的演出,也该落幕了。”少女如琉璃般的双眸轻轻眨动。
那种感觉,就像是世上并无什么东西能够引得她停眸凝视。
“什么意思?”季祈礼心底一咯噔。
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你真的以为,你跟星恒互换身份的事,我一点也没有发现吗?”
少女一步又一步地逼近男人,半蹲在他的面前,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眼角。
“傻瓜,我怎么可能分不清你和星恒?”
“从小时候起,我一直都在追随他的脚步,可他的眼底只有旁人,看都未看过我一眼。”说到这里,少女渐渐垂眸,扬起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苍白如纸的小脸竟多了几分红晕。
“而你,与他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季祈礼,其实从始至终,你才是那个替身。”
“而这些天,我与你日夜缠绵,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眠眠,你别说气话好吗?”季祈礼眼眶猩红,一下子便扣住了她的手腕:“星恒曾和我说过,每当你情难自禁之时,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你如今说我才是那个替身,又让我怎么相信?”男人声音颤抖的厉害。
“笨蛋,我不装的像些,你又如何相信我对你的爱?”
“至于星恒,他才是那个让我打破牙龈也要往肚子里咽的人。”
“别再说了!”季祈礼双眸痛苦,死死地压着情绪,脸色飘出了几丝寒星。
“眠眠,你别再骗我了,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
在一旁录完全程的贾医生拍了拍手,赞叹道:“好一出爱恨情仇的戏份呐!”
“局外人无意入局内,替身反被替身误。”
“精彩,精彩!”
温如眠的面色依旧很冷,显然贾医生说出的这番话,并未让她产生太大的触动。
“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温大美人。”贾医生一步一步地凑近她,语气低沉:“若你不是温家人,或许我会留你一命,真是可惜了……”
他话音还未落,腰间的银龙佩带便被人抽走。
下一瞬,贾医生手上染满了鲜血。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疯了!”
“刘明,你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决定着每个配角的命运。”少女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血迹,眼神一片清明:“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贾医生慌了,他正要打开手边的电脑输入代码,却发现怎样都无法启动。
“别试了,我在本不属于我的时间濒死,就连死法也变了,这么大的漏洞,程序员们已经检测到了。”
她一边咳着血,一边讥笑:“时空局已经封锁了你的权限,所以你再也没法通过改程序的方式控制这个世界了。”
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在雪白病号服上蔓延,滴答滴答地垂落在地。
“眠眠!”季祈礼痛苦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当年母亲便是这样死在他的面前,如今自己所爱之人以同样的方式,自动结束了生命。
让他如何不痛心?
“她是自杀的,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贾医生被季祈礼阴翳的眼神吓到了,不自觉退后几步。
“我和你拼了!”
季祈礼举着铁链便要向贾医生砸去。
千钧一发之时——
“不许动,警察!”
身穿制服的一队警察们一半举着枪,一半强行将季祈礼和贾医生分开。
“她快死了,谁能救救她?”季祈礼歇斯底里的样子十分狼狈。
而看到这一幕的季星桓,看到少女不断流血的伤口,也愣住了。
随着贾医生电脑上那串代码的消失,冰封在他脑海里的回忆,全部都解封了。
季星恒几乎肝肠寸断,直接上前一步,将少女抱在自己怀中。
她的体温是这样冰凉,胸前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温如眠,不能睡!”
季星桓死死地用手捂住她流血的伤口:“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们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不允许你死!”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少女指尖动了动,微微睁开了些眼睛。
“她还活着,医生什么时候能到?”
女警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我们的女医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让姑娘再撑一会儿,你先帮她止血。”
“温如眠,再多撑一会儿,等医生来了你就能没事了,好不好?”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让季星桓觉得度日如年。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月前还生机勃勃的少女,如今正生命垂危的躺在他的面前。
而他除了帮她止血,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时,少女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
“温如眠,你说什么?”
季星桓将脑袋贴到她的唇边,听她想对他说些什么。
“情书,给你的……就在姻缘庙的那棵树下埋着。”
“我去那里找过了,可却什么都没有。”季星恒像是明白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季祈礼。
男人面无血色,却还是从袖子中拿出了那封粉色的情书:“在我这里。”
在它的落款上,还印了一只花蝴蝶。
季星恒用染了血的指尖颤抖的接过,第一次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个印章,你是从哪里来的?”
在他失去母亲那段最绝望的时间里,是那些充满着关爱与鼓励的信件,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而落款上的那只花蝴蝶,翩然于纸面上,它虽然只是枚印章,可在季星恒看来,它们是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小精灵。
“这是最后一封了,以后我再也没法寄给你了。”少女神态虚弱:“没想到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暖热你的心。”
季星恒浑身都在颤抖,此时的他,几乎快要绝望:“你温暖了我整个童年时代,是我眼拙,一直没认出是你。”
他的手上沾满了她的血,无比惶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求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好吗?”
“不要死好不好?”
“我累了,星恒。”
这几个字声音虽然微弱,可季星桓却听的一清二楚。
他诧异地朝着季祈礼的方向望了一眼。
季祈礼惨淡地朝着他笑了一下。
他心跳加速的印证了这个想法。
所以,她早就知道他们二人互换身份的事,之所以一直瞒着,便是为了成全他们。
“快,女医来了!”
大门口,姜云深和后背缝了三针的封俊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们一人帮着女医开车,一人拿着医药箱,分工明确。
在他们看清季星桓怀中抱着的人是谁时,呼吸都要凝滞了。
“姑娘,一定要再坚持一会儿,想想让你留恋的东西。”
女医从医药箱中拿出工具,看着少女身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这刀究竟是谁捅的,竟然捅这么深?谁有理由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重的手?
“止血,先止血!”
可少女的血就像流动的河,无论怎么止都无济于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用?”女医渐渐的着急了起来:“她伤口周围有药物!”
“是我自己研制的药,作用是破坏凝血功能。”在警察的逼问下,贾医生哭唧唧的,什么都招了:“我哪里会想到,这女人自己抓着我的手去捅她自己!”
“解药呢?”
“已经来不及了。”贾医生面如死灰:“无药可救。”
“星恒……”
“你想对我说什么?”季星桓捂住她冰凉的手,生平第一次这么崩溃。
他刚得知了全部的真相,便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我刚才都听见了,和我…一样,阿姨是被他…拿这把刀…杀死的。”
“所以你们一定不要放过他,就当是为我们报仇了。”
“畜生!你真该死。”季星桓的脸色刚阴沉下来,正要找贾医生算账。
可这时,少女的气息却渐渐地微弱了下来。
“我好冷啊。”她蜷缩在男人怀中,声音奄奄:“下辈子,我们化成一对蝴蝶,在田野里自由自在的飞,远离尘世喧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