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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雪泥归鸿 > 第77章 愧 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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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个宛如从春天里走来的人,渐渐变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她喜欢听他讲话,听他讲过去的事。哪怕那些事她从未经历过,她也能从他的描述中感受到许多温暖。她喜欢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做他自己的事,或者和她一起做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每一个平常的日子她都格外珍惜。那日许昀问宋砚怎么受得了她,她的心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灌热水的时候可千万仔细着些,莫要烫伤了,里面的铜壶口有些小,我方才就一不留神烫到了。”宋砚正低头烤火,他也就没看见正愣神的沈南依眼底的那些触动。

沈南依听他说手烫了,陡然回神:“手烫了?我看看。”她捧着汤婆子坐下,把汤婆子放到腿上,打算看一下他的手。

宋砚忙摆手道:“不妨事,我方才已经埋在雪里冰过了,现在好多了。”

宋砚说话间,沈南依已经起身去药柜里找药膏了,“你烫伤了,怎么敢拿雪冰!现在天寒,你别大意,伤口处理不当容易生冻疮。我以前每年冬天都会生冻疮,那滋味可不好受。”说着,沈南依已经找了药膏过来,顺便拿了一柄竹制的小勺子。

宋砚吃惊道:“每年吗?我记得蜀中的冬天好像也不特别冷啊,而且一般冬天不都有炭火吗?怎地会这么严重?”

沈南依开药罐的手忽地一顿,紧接着用小勺挖了一点药膏出来,“是一开始没有注意,生了冻疮,所以后来每年都会复发。”

“哦哦,原来如此,那确实得仔细着些。”沈南依把药膏挖出来,宋砚便自然而然将手递过去,“你们姑娘家皮肤娇嫩,今年冬天,你就不要碰冷水了吧,免得冻疮又复发。”

其实来到南荒,冻疮就已经没有复发过了。沈南依看着他红彤彤的手指,将药膏轻轻抹上去。

凉沁沁的感觉从指间的烫伤处蔓延开来,宋砚禁不住“咝”了一声,手微微一抖。

沈南依的手当即顿住,“疼吗?”

宋砚摇摇头,他原想说不疼,但沈姑娘方才没有抬头,大抵是没看见他摇头,宋砚脑筋一转,故意轻声道:“有点儿。”

沈南依只好将力道再放轻缓了些,小心翼翼地给他涂抹完药膏,又轻轻吹了吹,“你这几日注意着些,别沾水,不然可能会化脓。”

“这恐怕不行。”宋砚道,“我方才还跟你说叫你别碰凉水,我若是不沾水,那不又得你自己动手了吗?”

沈南依将药罐收好,“我可以烧热水。”

宋砚听了一笑,“那行,我给你打下手。”

屋里烧了火盆,烤得暖烘烘的。沈南依将汤婆子抱在怀里,二人一时间无话。

最终,还是宋砚开了口,“你回来时那老鼠是不是快生了,你验证之前的猜想了吗?”

沈南依点点头。

“结果怎样?”宋砚问。

沈南依摇摇头。

宋砚见她似乎有些失落,安慰道:“你也不必太心急,此事毕竟前人未曾做过,要开辟一个新的领域都免不了要受些磨难。”

沈南依点点头。

外头下着雪,屋里亮着油灯,还燃着炭火。一道门,隔开两个冷暖相反的世界。

火光映照着沈南依淡淡的脸,在她的脸上轻轻跳跃,她的眼睛被跳跃的火苗映得格外明亮。她的怀里,正抱着他送的汤婆子,时光静好,宋砚连日来的疲惫,在这暖烘烘的气氛中逐渐消散。

“我手里还有些账目要同县衙那边核算交接,恐怕还得几日忙。眼下也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想买的,若是等得及,就等我忙完。若是等不及,你自己就先去买。我这几日若是回来得早,也尽量带一些需要用到的东西。”烫伤的地方烤热了有些疼,宋砚便将那只手缩回去,放在膝盖上晾着。

“嗯。”沈南依看着盆里的炭火,应着。

气氛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一枚火星突然爆裂开来,在火盆里炸开了几点小小的火花。

“是不是很疼?”沈南依淡淡问。

“嗯?”宋砚刚才在出神,忽然听闻她如此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其实还好,反正过几日也就好了。”他说得满不在乎——虽然的确有些疼。

他这双手从小就只拿过笔,偶尔跟祖父学着做些小玩意儿,很少有受伤的时候。

沈南依抱着汤婆子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她盯着宋砚左手涂抹着药膏的中指和无名指,心里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日后可莫要这么冒失了,伤了总归是没那么好受。”她语气和平日相比,平缓了很多。

宋砚偷偷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心里陡然蹦出来一只兔子,突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沈姑娘这是心疼了吗?宋砚的嘴角陡然翘起,“真的没那么疼,你不必担心。”他宽慰道。

沈南依低着头,不说话。若不是为了给她灌热水,他的手也不会烫伤。沈南依抱着汤婆子的手,不由紧了紧。这个人,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呢?若是他不这样好,她兴许便不会生出如此多的妄念和愧疚。

若是有一天,宋砚发现,一直以来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他必定会很难过吧?她多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同现在相比,她过往的岁月便宛如一条漆黑的冰封的河流,她困在冰面下苦苦挣扎多年,却触及不到一丝阳光。可正是从她踏进宋家的那天起,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温暖明媚,将她从厚厚的冰层中解救出来,她那时才知晓,原来,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宋父,宋母,宋弈,还有宋砚,一切的人,一切的事,都是从那一天开始变得美好起来。

这一年多来,她的心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难以割舍。那些深埋在心中的字句,也就变得愈加难以启齿,逐渐化作一条毒蛇,日益撕咬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