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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餐露宿,夙兴夜寐,期间还要应对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杀手,连续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骤然听到可以休息,司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警惕心就直线降了下去,回身的瞬间脚下一扭,与身后的人“咚——”的一声撞到了一起。

来人一身冰冷坚硬,肉体凡胎即便强健硬朗,也还是疼得他爆出了一句不太雅的粗话。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高伯伯!”

背后小家伙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司明接下来的话。

他愣了一下,这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一身银色铠甲折射着冰冷的光,棱角分明的脸也尽显为将之人的威风凛凛,只是那表情……

“诶!”高思远咧开嘴,笑得像是见到了自家久未得见的女儿那般傻里傻气。

江映澄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

高思远满脸慈爱地蹲下了身,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全程都没有人回头看一眼被撞疼的司明。

司明:“……”

还有没有人在意被撞到的老人啦?!

是不是要让他倒下喊疼才可以?!

……

高思远直接将众人领到了就近的一处宅院之中。

自钟承望一路跋山涉水地赶到他们营地报信之后,他们就从小家伙所处的方位推测出了几个可能最终落脚的地点,提前派人备好了院子,并派出了大量人手在城中四处巡视,企图在小家伙赶往营地前半路拦住。

高思远有幸“得奖”,只是……最初见到时的那股高兴的劲头过了,整个人就陷入了略带焦躁的紧张之中。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场面,他就心下惴惴地直想搓手。

“陛下说了,”高思远小心斟酌着用词,“战事正值最紧要的关头,他暂且不得脱身,恐小殿下在身侧会致使分神,所以……”

他看着小家伙气鼓鼓的双颊,几乎是闭着眼说完的后面的话:“所以,想让小殿下先在此处休息一阵,等战事不那么吃紧了,陛下定会亲自来接小殿下过去的。”

江映澄几乎和高思远经历了全然相同的心路历程。

在“小殿下”三个字出现的瞬间,她就猛地意识到了,她如今已然被拆穿了身份,并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地被人称作小殿下了。

她的目光在这处家具明显还不齐全的小院中四下打量。

今日高伯伯会这样说,就表明了……父皇既不想见她,又不想她到处乱跑,所以才会安排他们住在这处明显才买下来的小院,又派了好多人在此看守。

江映澄仿佛被人从头浇下了一盆冷水,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父皇知道了她的身份,父皇不要她了。

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彻底笼罩住了那道小小的身影,江映澄略微弯下了身,低低应了一声:“澄澄知道啦。”

准备了一长串说辞,却只开了个头的高思远:“???”

这么好说话?

不应该啊……

……

简单用了晚饭,江映澄就缩在了自己分到的房间中,躺在床上蜷成了一团。

【父皇知道真相了……】

从床沿一直滚到最里端。

【父皇不要澄澄了……】

从最里端又滚到床沿。

“咚——”

好大一声闷响过后,空荡的房间内又响起一道压抑的哭腔。

“呜呜呜……”

门外负责看守的了尘听得心疼,刚想推门而入,里面就又突然传来一声——

【那、那澄澄就把纸条准备好,直接交给高伯伯叭……】

了尘脚步一顿。

信王意图谋反的事他们虽也在小家伙的心声中听到了个皮毛,但其中的细枝末节,他们却是一无所知,给小家伙时间让她先行整理出来,交给高思远,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里面又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小家伙已经找好了纸笔,正在思索该如何落笔。

了尘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密布的守卫,想了想,抬脚朝着院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他得好好去问问那个姓高的,今日这一出戏到底是什么意思!

了尘赶到那个“姓高的”的屋子里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能听见小家伙心声的几人瞧着像是已经到了许久,每个人手边都有一杯冒着蒸腾热气的茶饮,却无人真的能静下心来去品鉴,全都面色不善地正死死盯着高思远的脸,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见了尘也突然出现在此,全都惊讶地望了过去。

顾不上被解围的喜悦,高思远下意识地就是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不是轮到你今日在外陪着小家伙的吗?!

“在写纸条。”了尘简短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已经哭过一轮了。”

跟以前恃宠而骄的哭声不同,她这一次死死压制住了自己的哭声,若不是他的听力异于常人,怕是还真不好发现。

高思远沉默了下来。

了尘几人却并不想等待太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知道明泽帝已然了解了真假皇嗣的真相,只是明泽帝一直都担心他们在小家伙面前露馅,商讨应对策略时,从来都没告知他们这群、一直守在小家伙身边的人。

高思远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而后,沉沉叹了口气。

开口就是一句:“陛下不见了。”

“!!!”

兴师问罪的表情当场就是一变:“什么?!!”

他们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未曾想到,高思远一开口就是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

“陛下怎么会不见了?!”

屋中全是顶尖的高手,高思远也不怕有探子凑过来偷听,便也娓娓将真相道了出来。

“六日前,我军成功突破北铭边境,敌方溃不成军,只待我军长驱直入,收整边塞城池,再向前方进击。”

“当夜,我军夜袭了第二座城池,敌军闻风丧胆,早就提前撤了出去,只留下老弱妇孺守在城中……我军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攻了下来。”

“既然如此,”了尘锁紧了眉心,“陛下怎么还会……”

高思远喉咙发苦:“坏就坏在,小殿下曾经画出的那张‘桃源’地图,就在第二座城池与第三座城池之间。”

“陛下为显求贤若渴,亲自带了一队精兵前往,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他们本来定好的三日传信也没能收到,如今整个军营都急得不行。

直到三日前钟承望找到他们,他们这才急匆匆定下了这么个破烂的法子。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若是易地而处,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半晌。

高思远突然回过神:“对了,小殿下在写什么小纸条?”

“哦,是关于信王的,”了尘随意点了点头,“信王那个家伙好像想要趁陛下攻打北铭的机会搞事,小家伙想要——”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

了尘脸上的释然与沉思齐齐定格在脸上,还掺杂了些许突然反应过来的惊慌,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滑稽——

“坏了!”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