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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不专心,刘梦棣到的时候文卿梅一眼便瞧见了对方。

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低头说道:“爷,我……我没听到你的脚步声。”

刘梦棣呵呵笑道:“坐坐坐,爷没说你什么。书籍本就是用来看的,你安心地坐着看书也就是了。我平日里总督促莲儿及罗先生他们多看书,可他们却总是不来。莲儿是被我逼着才会去读几本的,而罗先生总说自己忙,都快把学业给荒废了。”

文卿梅试探着问道:“可……可我听说是您不让人进到藏书房里的。”

刘梦棣笑道:“只是不让旁人进来,爷我这里面的书可精贵了,里面可有不少孤本善本呢。”

“我看到了,市面上根本就没有。而且你房中还有一套十分特别的论语。”

“那本论语是宝贝!是强汉何宴所疏,上面还有盛唐孔颖达的亲笔注解呢,是我从父皇那里摸来的。”

文卿梅又问道:“爷如何会收藏这许多书?”

刘梦棣答道:“爷我哪里是什么好人,见得有谁家落魄了,我便落井下石去他家将其藏书一箩筐一箩筐得买来的。我也不是什么书都要,还得精挑一些出来才存进去呢。不怕买错,就怕错过呀。”

刘梦棣说到这里已经走到了文卿梅的身边。

他向着那藏书房里看了一看,说道:“梅儿真是用功,与我当初一般。你我皆是不用考功名之人,但这书还是得看。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明天地之理,析自然之道,辩百家之长,言万事之机,这才是看书的目的。若以功利为心可是读不好书的,太多的读书人正是因为如此,在进了官道之后就将圣人言行忘之脑后而为非作歹。”

文卿梅好奇地问道:“爷好似并不反对女子读书?”

“女子当要读书,也必须读书,而且还要把书读进脑子里去。孔圣人在世之时可没什么科举,读书也只是读书而已经。为的是开明、理智,绝不可把读书当成一个交易,甚至要学以至用,更要知行合一。有教无类当然也得包括女子!”

“可孔圣人曾说,唯女子与小人……”

刘梦棣笑道:“汉时周处亦是小人!痛改前非除以三难,用功读书明智明理而成一顶天立地之君子也。女子当为如是。圣人说的乃是无教之恶品,非是女子与小人真就不用读书了。女子书读好了,亦是被人称一声先生的。”

“却不想爷竟是如此开明,难怪莲姐姐亦是学识非凡。”

“她哪里有什么学识,都是被我逼着背那一些的,把秀才卷子给她做,她都未必能给写完。话说回来了,这几日总见梅儿总在些阅览,却不知最爱看的是哪一类书籍?”

文卿梅应道:“就只是看些杂书,经史之物却也少看。家父以前确实曾教过一些,他是把我当成儿子养了,但我无心学习,辜负了家父。现在他不在了,我就想多读些书去……”

文卿梅提到“家父”二中,眼中虽然有些默然,但刘构棣还是能看得出来文卿梅已经释怀了许多。

刘梦棣呵呵笑道:“那我考考你?”

“什么?”

“不考你文章,就只是考你一些学识。”

“爷今日好怪?”

刘梦棣笑道:“通不过我的考试,你可没办法帮我管这偌大的藏书院呀!”

文卿梅听得刘梦棣可能不让自己来看书,连忙应道:“爷您且问。”

刘梦棣问道:“梅儿可知,何为王和之孝?”

“王和?”文卿梅问道:“爷指的是王戎与和峤么?若是说的这二人,那便是指的王戎不礼而哀毁骨立,和峤孝礼而神气不损,此皆为孝道孝守也!”

他们二人说的是晋朝“生孝死守”的典故。

王戎在孝期之内并不守那些繁文缛节,该喝酒时就喝酒,该吃肉时就吃肉。

但喝酒吃肉却不能令其快乐,他更是因为悲伤过度,连站立也需要人去扶。

和峤则是按完全按当时的礼法去守孝,不该做的事情一样是没做。

但他却不像王戎那般伤心,虽然进食的少,但人却是精神奕奕,气色不衰,可谓是做到了哀毁不过礼。

这二人都是在守孝,虽然方式方法有所不同,但都是孝行的一种表现。

文卿梅说完话以后,好似有些反应了过来,她连忙问道:“爷,可是家父那里……”

刘梦棣将手一摆,止住文卿梅的话头言道:“说是二者孝心所至,心之所诚,但他我觉得他们二人都不对。王戎虽不守礼法却伤于之身,和峤虽神气不损,但却困于礼法而毁于正务,皆不得其法也。”

文卿梅马上应道:“爷,我知道怎么做了。即不必那般每日孝服遮身,更不可哀伤过度而疲心劳志。”

“你说到可要做到呀!”

“我,我必能做到!”

刘梦棣与文卿梅说这些的目的不在于文卿梅本身,而在于宣政殿龙椅之上还坐着一位谁都猜不透心思的皇帝刘泷。

文卿梅若是将这个孝守得太足,谁知道刘泷的密探报到其耳中以后会不会想着文卿梅对自己怀有恨意。

但凡让皇帝起这么一点点的心思,文卿梅留在五叶庄里将会成为自己的一枚定时炸弹。

或者说,将来皇帝对自己有所不满,只要有人再把这事拿出来说,刘梦棣绝对讨不得好。

文卿梅的思想还是比较单纯的,毕竟她没涉及官行举业,所以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她只是以为刘梦棣是在关心与安慰自己。

“爷,我……”

刘梦棣见得文卿梅的情绪还算是稳定,这才说道:“你且记住,除了治孝那一天,平日里不能穿戴全身白孝。你非是要守,就剪一块青麻下来折成方块,用针别于臂袖之上,权当作你穿了孝服了。”

“什么?”

“别问,问多了对你与你父亲都不好,这事千万不能引起他人注意,别张扬出去就对了。”

“我 、我穿成那样会给你带麻烦吗?”

“会!”刘梦棣点了点头:“我刚刚去过账房,已打发人出去购买坟地去了,就是不知合不合文延贞的八字。事出于急,现在也顾不上那许多,将来你有了银子,觉得风水不好,要迁坟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明日我让宋琏带上你去一趟大慈恩寺将你爹好生哭俸一场,送出城外安葬。我再放你三天假,你好生休养几日,我公让莲儿陪在你身边……”

“不必麻烦莲姐姐,我……”

“你别莲姐姐莲姐姨的,她还比你小些许呢。行了,不与你多说别的,我就一点要求。治孝送葬结束以后你自己如何蒙被子里哭都没事,千万别让人瞧见而四处乱说。也别让爷我看到,爷见不得这个!”

“真、真的弄出来了么?”

刘梦棣真诚地点头答道:“大理寺众官吏与我皆不对付,我是先去见了刑部牛侍郎,然后又找了太子帮忙。其实就是费个口舌,别的倒是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先休息准备去吧,明日还得赶早呢。放心,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处算命先生的摊位,问了一下,明日即是个吉日。去吧,这里我唤人来收拾。”

“爷,我……”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说出来只会让我羞臊,这事说到底是姓刘的对不起你们姓文的,还不敢承认。”

文卿梅深情地看着刘梦棣,一时之言难以言表。

刘梦棣又道:“去吧,别留在这里让爷我难堪了。”

“是。”

文卿梅应了一声之后便向着他处而去。

她离开之时甚至还回了两次头。

刘梦棣叹息了一声,正想着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粥厂的皮休却是向着这边奔了进来。

刘梦棣见得是皮休,就呵呵笑了起来:“你如何来了?爷我可没招呼你来,今日可不管饭哈!”

皮休言道:“有事找你,但还有一件要事你得先去办了!”

“哦?什么事还得让你吩咐爷我亲自出马?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皮休说道:“那日在粥厂里我见过你的一个跟班,当时有人管他叫中山奇侠,后来在庄里又见着他,才知道这个人叫宋琏的人。”

“你别到处乱说,中山奇侠其实也被朝廷通缉着,只是其为人正义地面上的差役并不为难。”

“他不是中山奇侠!”

“哦?你怎么知道的?”

“他武功没那么厉害!”

“哈哈哈!”刘梦棣笑了几声之后说道,“我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

“当然不是了,正事我还没说呢,我只是先说说宋琏而已。”

“怎么?他得罪你了?”

“没有!但他得罪了一老头!”

“一老头?”刘梦棣疑问了起来。

皮休此时才说道:“我是粥厂掌柜,宋琏是让我进庄的。但我进来之时有个老头也要进来,因为不知其身份,宋琏就挡着不让进,说是要通报以后再说,那老头就不高兴了。宋琏占着自己年轻力壮想要将老头驱赶出去,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