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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翰文见得那些东西已经带出来便让马夫押着东西先运回五叶庄,而自己则是孤身一人向着西市而去。

虽然今年的账已盘完了,但不等于罗翰文手里一点活都没有。

除了那些盐引要出手之外,刘梦棣曾答应沈同和安排一个地方让潜渊先生讲学。

这个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召集那些私塾先生让他们来参会并下发千字文。

所以罗翰文还得去找一下长安、万年两县的县衙小吏,以便拿到登记在册的教书匠的名单。

而这种事情是不能直接去县衙里说的,而是得提上点些东西去那小吏家中才行。

衙门小吏四点多放衙,现在临近黄昏正合适去。

等罗翰文忙完了这一些,又马不停蹄地向着西市夏采荷的面摊而去。

刘梦棣说过要帮夏采荷把产业给弄回来,在弄回来之前得先清楚夏采荷家原本的产业到底有多少。

省得到时候刘梦棣说有两百架,而大皇子却说只有十架织机,那这个嘴仗可又得打个没完了。

所以罗翰文得先去找一找夏采荷,看看她那里还有没有遗留下旧账目,以证明之前有过那些财产。

罗翰文趁着黑便来到了夏采荷的面摊。

夏采荷是得了二百两银子,但她却没有因此而放弃面摊。

对她来说,二百两银子只是横财,总有一天是会花完的,但面摊要是超过三天不营业,怕是熟客就不会再来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夏采荷其实与文卿梅一样是一个十分务实的姑娘。

只不过她的年纪还太轻,社会阅历太浅,这才被人谋了家产。

罗翰文在面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夏采荷谈了一会儿。

在得知她还存着一份当初织厂维修织机的花费出入账以后,罗翰文是心中大喜。

维修账里一定会有记工匠每月修了多少,有多少需要维护,这么一算就可以大概率得知织机总数了。

只是夏采荷不知道那些条子放哪里去了,估计得等到明天才能找出来交给罗翰文。

罗翰文并不着急,只是说让夏采荷慢慢找,自己改日再来即是。

二人在结束了交谈之后,他还要了一碗面来吃。

因为他的晚饭真的还没吃!

罗翰文正坐在面摊里吃着面,一位侠士打扮的人就从一边走了过来。

那侠士四十岁上下,头上带着小贩的同款斗笠,显然也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他身上的兵器着实不少,手上持着一把长剑不说,腰间还藏着几枚飞镖。

除此之外,他的后背上还背着另一把长剑。

只是这把长剑用黑布裹着,看不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且这把长剑比他手中的佩剑要长上不少,看样子应该是一把双手剑。

长安城龙蛇混杂,特别是西市这种地方更是各色人等都有,所以罗翰文并没有太去注意来人。

那侠士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得夜色下并没有多少行人,于是便在罗翰文所在的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夏采荷面摊的桌子有两张。

一张空着,另一张被罗翰文占据了。

但这位侠士却不去坐空桌而是与罗翰文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这让罗翰文起了一些疑心。

他抬头看了看坐在桌对面的侠士。

只见得中年侠士将手中长放剑在桌边,又把斗笠摘下来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角。

一般人若是要行凶一定不会将斗笠摘下来让别人看到自己。

罗翰文想到这里放下了心来,又继续吃自己的面。

有客人坐下,夏采荷自然是要上前做生意的。

她来到中年侠士的身边轻声问道:“这位爷,您吃什么面?”

那侠士应道:“来碗牛肉面。”

“牛、牛肉面?”夏采荷愣了一下。

古代并不是完全不允许吃牛肉,只是需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对牛进行宰杀与烹饪。

特定条件最重要的一条,即是官府允许。

需要官府审批允许的事情,就一定会涉及到资质。

别说夏采荷这种没有资质的野摊了,就算是有资质的酒楼,若是没有关系怕也进不到货。

谁让刘梦棣开着四院青楼、五家客栈、七间酒楼呢。

只要有刘梦棣在,长安城的牛肉就不可能供给到别家去。

也不是所有的面摊里都吃不着牛肉面。

至少在东市的黑市入口处就有这么一家专做牛肉面的面摊。

即是黑市,牛肉当然也不可能是正经渠道获得的了。

不管怎么说,夏采荷此时是真没办法给这位侠士弄上一碗牛肉面。

夏采荷为难地说:“这位爷,我这里没有牛肉,连铜骨都没有。要不您要点别的吧?我这里有……”

夏采荷还没开始报菜名,那侠士便开口说道:“即是没有那便算了,你要是真要把牛肉面上上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与你结账呢。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是身无分文呀。”

夏采荷想了想说道:“那、那我给你一上碗面汤吧,喝了以后也能去些寒气。”

面汤不是煮面用的汤,里面是有佐料的,并且还有切成四方形,像是饺子面皮一样的面食。

侠士苦笑道:“可我没钱给你。”

“不要你给钱,一碗面汤而已,我还舍得起。等你有钱了,路经这里之时再给也不迟。”

夏采荷并不是玛丽苏,他要是真敢见穷人就免费供应,怕是寒灾里的那些灾民能把他的摊子给挤没了。

主要还是因为夏采荷刚得了二百两银子,心里有了底气,才敢去可怜他人。

中年侠士苦笑一声说道:“姑娘真是好心眼呀,这倒是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了。”

夏采荷脸色一红,正想说些什么互助的话的时候,那中年侠士又抢着说道:“我来长安城其实是来收账的,我若是收到了账,定然十倍还给姑娘。”

“不用不用,你若是有钱正常给就是了,不必那般客气。”

中年侠士又叹了一声,说:“其实……其实这话也是大话了。说是来要账的,但我手上甚至连欠条都没有,也不知那笔账能不能收得回来。”

夏采荷听得出来侠士话中有话。

她不敢回答,因为她害怕这个人是来收自己账的。

毕竟他父亲夏无踪以前经营过织坊。

只要是个生意人,多少都会存在挪借与欠款的情况。

她不知道夏无踪以前欠了多少的丝款,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来要这笔钱,所以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有些无措。

侠士并没有去看夏采荷,而是盯着眼前的罗翰文问道:“这位先生,看您这穿着打扮应该是位读书人吧?能不能请教一下,有人欠了我家主人一笔银子,但当时却没有打欠条,您说这笔账该如何才能要回?”

罗翰文轻笑一声放下筷子说道:“除非那欠债之人自己承认并且主动还款,要不然你还真没有一点办法。当然了,我看得出来您是位走江湖的侠士,用些武力兴许能将账给收回来。只是他要是去衙门告状,给您安一个劫财的罪名,到时您怕是没法抵赖与诡辩。”

那中年侠士听了罗翰文的话不仅没有忧心,反而是十分惬意地松了口气。

他笑着说:“看来还是有希望的呀!官府通缉我倒是不怕,毕竟从我幼年开始我父子二人便就是汉国朝廷通缉的要犯了。”

罗翰文听得“通缉要犯”四个字,脸上的表情一度停滞。

他的眼角一瞟就看到了那侠士的右手放在了桌子上的长剑的剑柄上。

罗翰文感知到了什么,他轻声问道:“还不知……还不知是什么人欠了大侠您的银子?”

“也不是欠我的,而是欠我家主人的。当时是有一个人口头答应了给我家主人三万两银子,只是事出于急,并没有写下借据欠条。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我是真怕他食言反悔。这真叫我为难呀。”

“您说的是……”

“大汉国六皇子,齐王殿下!”

罗翰文愣了一下之后问道:“还不知侠士您高姓大名?”

“江、有、汜!”

江有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自己名字的时候,一股杀气也随着他的口气掩杀到了罗翰文的门面上。

罗翰文定了定有些飘忽的心神,看着夏采荷说道:“荷姑娘放心,这是冲我来的,你且忙你的去吧。”

夏采荷有些惊怕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说话。

罗翰文接着对江有汜说:“六爷的确与我提到过他曾答应了柴三太子三万两银子,只是……哦,我不是不想给,这事还得回去禀报过六爷才行。”

江有汜说:“那是自然,我自是不会与罗先生为难。只是想提醒一句,我家主人吩咐了,他要的是现银。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为难您?毕竟六爷当时应下的就是现银。”

罗翰文苦笑一声说道:“六爷的嘴哟……要是银票其实还算是好说,现银的话怕真有些麻烦。现在是年底,六爷各产业正在分红,我手上是真没多少现银了。要弄齐这三万两银子怕是……怕得等到明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