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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霁月欢 > 一百一十一——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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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架之上葡萄已经成熟,别处的秋意与此处的半落璧不甚相合,人间的晚秋丰收的硕果,安宁的好时节,这当是淳于慕心中的好时节,才会留在记忆之中又被移来此处。较之阿月在沙漠之中的日子,淳于慕应当过的不太一样。

音楠抬眼挥手,一串熟的刚刚好的葡萄恰落在霁欢手中。音楠当然知道只有霁欢才最合适,再次回到幻境的故事之中,接续未完的故事。

而眼前小院景致若透明一般,几人虽仍能够明显感受到,所处之地仍在君上移来的小院之中,但同时也能够清晰看到,半落璧此时昏黄的晚霞,落日熔金,这是半落璧无双景色之中最为常见的一场。

此处此时便如结界一般,只是外面之人无法看到内景。音楠知道迟娑之力,为免再生意外,还是谨慎一些,再次隐藏了移景之术的痕迹。

绪赫行正踏马路过半落璧的沿岸,同霁欢记忆之中,送信而来的样子一模一样,风沙覆面,容色沉重。

此次不同,没有阿月在巨石之处,见他便一路至小屋之前下马。绪赫行看了看眼前随着黄昏渐无而自行掌灯的屋内,明珠之色嫣然,同未全然落幕的晚霞一色,将微寒的晚风也渲染出一番柔情。他立身许久,背影渐渐与铺陈漫开的夜色融成一体,看着天际几颗孤星,时辰追赶着他,终于走上前去。

轻轻叩了几声,同记忆之中一样,没有人应门,迟娑或许仍在闭关之中,无暇理会这在静悄悄的半落璧上,突然而起的“笃笃”敲门声上,也许是故意不开这道门。

“迟娑姑娘?”绪赫行喊道,“你在吗?迟娑姑娘”

屋内有灯火幌动,似在回应这样一个问题。但是绪赫行并未注意,门前又叩了几次,仍是没有回应。绪赫行往外走了几步,四处张望着。

“他在找我。”霁欢道,吃了一颗葡萄又将它递给了音楠,抬步欲离开此处,回到半落璧。

“小心……”音楠道,他知此刻若是几人陡然出现在半落璧,他还仍是淳于慕的身份,怕又是横生枝节。此刻,只有霁欢出去,是否见绪赫行不打紧,重要的是要拿到那封信。

阿月抬步,便悄然落到湖心的小船之上。假意是在船中睡醒一般,船身摇动,波纹圈圈,霁欢站在船头,大了些声音问道:“可是绪将军?”

绪赫行被湖心的动静吸引,就着那缱绻不走的晚霞,探着身子跑到岸边,朝着湖心喊道:是……“阿月姑娘?”

“是我,绪将军来此是找师傅吗?”霁欢问道,同时划桨的手动作加快,向岸边而去。

“阿月姑娘,我奉将军之命来此,送……送一封信给迟娑姑娘。”待霁欢靠岸下船,绪赫行拱手急道。

霁欢看了一眼屋内,仍静,便叹息道:“可师傅尚在闭关之中,不知何时才能出来。这信,可否容我转交?”

绪赫行见霁欢一脸真诚,又看了看屋内灯光,便从怀中取出信笺,郑重地递给了霁欢,同时道:“将军交代,若是迟娑姑娘闭关,自请阿月姑娘代为转交。”

“好。”霁欢没有同上一轮幻境中一样,问出许多,但绪赫行仍愁绪满面,有话要说。

“阿月姑娘,将军让我问一问,可否见过慕将军?”绪赫行问道,并未像以前,讲述战场之事。

霁欢方才想起,淳于慕即是音楠,依照原本的故事,淳于慕在莨国战败之后,回王都过程中便莫名消失,在这一世更是并未同淳于弋一道,去漓海之滨迎战杀敌。但,霁欢也无法说出真相,便只能含混道:“不曾。”

绪赫行有些失望,自语道:“还以为……能有一线转机!如今看来,天意如此。此前便看出慕将军非我等俗人,若是他在……想必还能有些胜算。”

话说得虽然隐晦,但霁欢知道他的意思。上一轮幻境,不知何故,夜笙似乎不曾发挥出别样的威力,只在最后之时才显露出一些神迹,但这一轮之中,淳于弋早已经见过夜笙之力,想必此前淬锋军大败莨国的战役中,淳于慕也用夜笙发挥过巨大的作用。故而淳于慕的离开,或许让这场必败的战役加速了进程,绪赫行此说,也属意料之中。

见阿月姑娘没有多言,绪赫行道:“将军仍在等着末将,如今将军已经身处险境,末将拼死前来,只为全将军最后的一个愿望,虽他让我隐姓埋名再不必回去,但是末将,怎么可能做一个逃兵,那次实属贼人暗中作梗……”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下来,眼眶发红,继续道:“我仍要回去!请阿月姑娘,务必将这封信,送交迟娑姑娘。”

说完,便跨马东行而去。

阿月看着手中的信,与记忆之中一模一样,上一次,阿月并没有遵守承诺,将信亲自送给师傅,此刻竟有些懊恼。一瞬也过,此时并非懊恼的时候,想来幻境之中的法则,自己如同棋子木偶,只能随波逐流。在没有她和音楠落入幻境之前的演变中,想来淳于弋的信,也从没有送到过师傅迟娑的手中。

这是关键,此时的师傅,不知是闭关封了六感,加之虔念影响,导致对这个世界的诸般变化无甚感知?还是,她在此时并没有想好要不要见绪赫行,要不要接下这封绝笔信?

霁欢坐在迟娑门前,天色全暗,今夜无月。手中握着信,看了一眼音楠他们所在的方向,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犹豫不得,就着屋内透出的光,将信缓缓展开,看了淳于弋最后想对师傅说的话:

“匆匆一别,再见无期,实早已预料。弋本凡夫,得见天颜,乃三生有幸。幸而未幸,妄生情愫,烦扰清修,此乃弋之过错。只迟娑恩情无缘相报,托希望于来生,此心所执尔。昔闻幽冥之界,有川三途,一渡因缘皆消,有汤孟婆,一饮前尘皆放。托希望于来生,再有相逢报恩之缘,不过弋之痴心,也作妄想。今生恩情,再无以为报。凡尘过客,皆为云烟,弋亦为尘土。姑娘若不弃,弋死后,请姑娘将这缕青丝,葬于半落璧的湖水之中,荡去弋此生污浊,亦可随凡尘生亡。此乃弋唯一愿望,万望姑娘成全。再念姑娘,珍重,珍重,珍重。”

信封之中,一缕头发由一根红线绑着,静静地藏在信封尾端,这是淳于弋的头发。

霁欢看完信,想到此后情形,不由得生出悲痛。她默默将信和头发再次装进信封之中,同此前一样,将信压在了师傅的门前,她想看看,师傅是什么时候出关?又是否会看信?又是什么时候决意离开修行之地,去到漓海战场,将自己染入无关的尘世之中?

回到小院,霁欢一字不落地将信的内容念出,眼睛盯着师傅的屋子,等待着一个答案。夜已重,小院却仍是白日,在黑夜白昼交界之处,正是无从寻觅因果真相的雾霭。

“这……是什么意思?”炎胥萝听完信的内容,想了半晌,说道,“这也没有说什么关键的内容啊?”

“是啊!”耿青穆亦满是疑惑道,“不过就是诀别之信,其中感情倒是真切,不过,这有什么呢?”

未经过生死别离的二人,确实体会不出其中的感情深重。

音楠同霁欢站在一处,他能够体会到霁欢的悲伤。相较于另外两位,他与霁欢二人已经经历幻境,即使是没有幻境反复的记忆,但这一次的经历如此的真切,他们同行一路与海妖妺大战。而且,他与淳于弋相处的时间也更长,所经历的朝夕于他并不像一段虚幻。认识迟娑之前与之后,淳于弋判若两人,即或是满是热血沙场点兵,阵前应战,但音楠感受的到,淳于弋一心求死,所作所为,不过是与生俱来的那份责任之心,生之念头,不知何时已经十分微弱。

故而,战场之上,淳于弋倒下,他用尽了自己的生命,也未能守卫苏卫,但倒下的时候却坦然无比,那个表情,是从未有过的。

于他,责任之心与求死之念的折磨,终于烟消云散,终于解脱了。

“诀别。这就是关键!”霁欢听着后边二人,仍在逐字分析信中所言,插话道,“可能师傅并不知道,这是诀别,而且淳于弋早就一心求死了罢!”

“一心求死?”耿青穆和炎胥萝更是不解,异口同声道,“那个海边的战场之上他是否求死,都难逃一死了,还需要一心求死吗?”方才他们正在争论信中所言的冥界之河,听到霁欢此说,更对霁欢平平无奇讲述的幻境中事,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夜色已经将半落璧盖住,孤星也暗,更没有月亮。屋内的灯光摇曳,外头散落的几颗明珠光芒也褪色。霁欢还在想着,幻境之中的那一幕幕,眼睛却盯着屋子,突然道:“师傅最后使的便是,魂引罢?”

音楠不愿说出,但霁欢既已经猜到,便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直道:

“是,魂引。囊括了整个凡世的魂引之术!”

音楠的话如一根长刺,刺入了霁欢的心中。

“什么是魂引?”耿青穆问道。

“是末址之境历任君上,自悟劫数的至高法门。”霁欢道,“姐姐,就是用魂引造劫,送走的自己!”

话题沉重,音楠默默将霁欢拥入了怀中,道:“小默她是以情劫造魂引,渡死劫而灭,无生门。先君上这一场,应是以生劫造魂引,兼净化海妖妺最后释放的妖息,渡死劫而过生门,终于历劫完成。”

霁欢的眼泪落下,没有声息,被夜色掩藏,但音楠知道霁欢的情绪波动,继续道:“过往已逝,霁欢,不要想了。”

“我只是,从前学过这些!姐姐她什么都给我讲,但……我从没有想过,造这一场劫去渡是个什么景象?幻境之中看师傅造劫,却能历劫而生,为何姐姐却说她没有办法,没有生机呢?”霁欢说着,眼泪不停地落下,却始终盯着屋子的方向,似乎要从这浓重而深沉的夜色之中,寻找出一个答案。

“末址之境历此劫而重生,小默她是将生机给了末址,也给了我。”音楠回答的声音飘渺,这桩事情,何尝不是他难解的心结呢?说完,拥霁欢的手更紧了一些。

“我们早日离开此处回去罢!我想去看看姐姐!”回到末址之境,霁欢其实潜意识中,一直回避着去迟默的衣冠冢,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知道所有事情,一直也似乎接受了这些事情,但实际上,却一直在逃避着。她的冷静,一方面是自己并未真正透彻,一方面是对心的紧封。

“好。”当初外力汲取末址之境力量,将迟默的衣冠冢毁去。离开这多时日,想必已经重新修葺好,霁欢愿意面对,也让自己能够再去面对了。

正当话间,外头时辰已经子时。突然,开门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屋内的光透过门缝,从屋边一直洒到了湖岸。迟娑似乎仍在徘徊不定,就着这样的姿势又过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将门打开。看着门前石阶上,被石头压着的书信,缓缓俯身拾起,又看着茫茫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前,我猜想的是,师傅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出门寻我的时候,打开房门才看到这封信。我离开半落璧到战场之上,时间约莫十日,十日后师傅才在战场出现……我以为,她是看到信之后才来的。原来不是。”霁欢有些感叹,看着师傅立在屋前的影子,似乎在从她的表情上,还有影子的游动上寻找一个答案。

但是隔了整片半落璧,在夜色之中背对光火之下,没有人看得到迟娑的表情。

迟娑并没打开信封,只是握着,然后回身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