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醒来的时候,一条很漂亮的鱼在他眼前甩着尾巴游过。
他动了动身子,吃痛捂住脑袋,环顾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但还好,他看到了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折澜,心里便倏地安定下来。
“折澜姐姐。”
折澜尚在出神该如何回答楼听许,闻言转过头,却见平安跪在自己面前,一脸沉痛。
她挑动指尖,平安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说话便说话,这是做什么?”
折澜引着他缓步走到外头的亭子下,周围无不被波光粼粼所覆盖,行走其中却并未觉得不适,反而吸入肺腑间的空气十分清新,仿佛阳光照耀下的海面,温暖适宜。
这大概就是折澜姐姐的家吗?
平安克制着尽量目不斜视跟着折澜走,但目光又忍不住时而飘向别处。
两人先后落座,平安握着拳,率先坦诚:“折澜姐姐,我……我说不清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但……我好像入魔了。”
他说着说着便带着满脸的愧疚继续要跪,折澜把他托起,笑着摇摇头:“平安,我都知道。你并非入魔,而是……血脉觉醒。”
平安一愣,喃喃重复着最后的四个字,一脸疑惑:“血脉觉醒……”
折澜罗袖轻挥,展现在平安面前的,正是忆往昔所展现的几十年前那场大战。
“我思索许久,这些事还是不该瞒着你。最起码,你该知道自己的来处,这样,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也不会彻底被愤怒支配,从而将灵力透支。”
要知道,长期的透支灵力会对气海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平安天资不错,她自然不愿意看着平安折损道行。
不过……
魔种的事,她思索之后,还是决定不作摘除。
一来,这是平安的一部分,若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一个冥冥注定的“缘”字,那平安和魔种,也有缘在。
二来,强行摘除魔种,也会对平安造成影响。
三来,平安本就是魔神之子,这件事无法改变。魔种不会控制他的心智令他屠戮无辜,她要做的,是让平安可以善加利用这份能量。
因此深思熟虑之下,她还是决定将事情告知,让平安自行选择。
平安的一丝神魂进入忆往昔之中,同折澜一同置身事外,观看这场昏天黑地的大战。
“你若要杀我,也休想杀掉我的孩子!”
“你这个疯女人!那是主上的孩子!!”
“鹤祁,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阿沉不会放过你!”
平安看着那两个孩子被丢入下界,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或许这就是平静和他。
画面一转,白沉正率领百万魂兵阵列在拂云阙外。
黑压压的魂兵铺天盖地,反观拂云阙的几人,以折澜为首不过四人,甚至还有一个小孩子。
“折澜神君,别来无恙啊。”
“这三界被你们拂云阙区区几人掌管数年,何不把位置让出来,大家轮流坐坐?也免得战事大兴,伤我魂兵!”
平安惊讶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可置信地一格一格转向折澜。
对他来说,比起自己是魔神之子,他更为折澜的身份感到震惊。
原来折澜姐姐……她竟然是神!
折澜尴尬地轻咳一声:“不许告诉楼听许。”
平安一愣,而后迅速点头。
为啥只不能告诉大师姐?
是别人可以不用隐瞒,还是……他看看折澜无语的表情,猜到了原因:
或许其他人已经早都知道了。
画面仍在继续,折澜同白沉大战,而鹤祁则是追随着两个孩子下界试图找回。
只可惜,王后到底还是拖延了些时间,他找到石床的时候,里头的孩子已经不翼而飞。
孩子毕竟太小,身上的气息又过于微弱,鹤祁在林中等了许久也不见来人,最后只得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找。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恰好就闯入魔阳山,也就是阵洵的地盘。
两人一见面便是一番打斗,阵洵毕竟是在世飞升者,又在自己家门口,将鹤祁打得重伤,吊着一口气使了法子逃走。
此后,重伤难回天界的鹤祁便展开发展煞影盟,和阵洵无休止地对抗之中。
而天上的大战也已经分出胜负,白沉落败,暂时消散,魂魄不知去向。
折澜也是从忆往昔中才知道,原来鹤祁就是煞影盟的盟主,并且他后来被阵洵所杀之后,魂体竟然一直都贴附在秦承炎身上。
好在自己上次已经将他彻底剥离打散,如若不然,还真叫他逃了!
与平安身世相关的画面就到此为止,忆往昔收起,平安的一丝神魂恍然回到身体内,宛如大梦一场,头昏脑涨。
折澜则为他做了最后的解释:“你在幻境之中目睹村民被杀的场景,极度的愤怒导致魔种苏醒,所以你才会进入魔化状态。”
“魔化状态虽然会让你的实力大幅提升,但也会吸干你的精神力和灵力,所以决不能轻易使用。”
平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脏:“魔种……”
他喃喃:“也就是说,我……我并非正道,是魔道吗?”
折澜闻言蹙眉,平安冒出的这个想法,是很具隐患的念头,她务必要纠正。
“平安,你要知道,这世间所有的力量,神也好,魔也罢,力量是为人所驱使,它自己并没有错。你的确是魔尊白沉的儿子,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但你与他也有根本上的不同。”
“力量掌握在你手里,但怎么用,是用来保卫自己的信念,还是篡改自己的信仰,难道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么?”
她敛起袖袍,目光深邃,望向虚空。
“此次前往人间,我已见了太多尔虞我诈。许多人修炼正道,吸收纯净的灵力,最后却并没有用纯粹的灵力行纯粹之事。你觉得这样的人,也算正道吗?”
平安闻言,犹如醍醐灌顶,思虑也清澈明朗起来。
“折澜姐姐说的是,是我心思狭隘。力量本没有善恶之分,有分别的,无非使用者的心性而已。”
折澜松了口气,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