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平安在园中玩耍时,竟难得偶遇了下值的雍亲王。
这对尤为陌生的父子互相打量着,待熟悉了一些后,才又聊了会儿天。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雍亲王摸着平安的小脑袋瓜,延迟了少许前去正院的时间,还颇有耐心地陪着平安玩了一会儿。
结果,次日,渴求父亲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的平安没有在园中再次等来他的父亲,反而遇到了他那个不怀好意的亲姨母。
他的好嫡母。
然后,他就因为冲撞了柔则,致使其崴了脚,被晚归回来的雍亲王二话不说就罚了十个板子。
被动感同身受,导致浑身疼痛的皇帝气恨得不行,此时柔则那张绝艳出尘的脸蛋在他的眼中,也在骤然间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
“小阿哥不懂事,他身边跟着的奴才们怎么也都是些不晓事的?嬷嬷,就把他们都打发出去吧,再找个人把小阿哥送回去。
可怜见的,宜修该多心疼啊……不过,她也真该好好教导一下小阿哥了,惯子如杀子,寻常人家到了三岁便都是大孩子了,行事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下去了。”
柔则娇娇怯怯地倚靠在雍亲王的怀中,一边温言软语地哄着雍亲王,一边蹙着眉将这件事都怪罪在了不在场的宜修身上。
“柔则,爷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也不要处处都为宜修着想,你才是嫡福晋!
苏培盛,去传爷的命令,就说侧福晋不敬主母,罚俸一个月,即日起便禁足抄写经书,为福晋祈福!
什么时候福晋的身子大好了,才允许她出来!”
“爷,您对柔则真好。”
为这件事彻底定了性质之后,雍亲王便抱着柔则进了屋中。
直到被下人拖出了正院之后,皇帝仍可以听见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
小孩子受了惊吓,又吹了夜风,很快就发起了高热。
宜修彻夜不眠地守着他,好不容易等平安的烧退了一点,可是很快就又反复地烧了起来。
平安烧了三天三夜,眼看着热度马上就要退下去了的时候,正院那边却忽然派人过来,强硬地带走了所有的府医。
因为福晋肚子疼,她身上不舒服了,所以如临大敌的雍亲王便下了死命令,让所有府医都必须过去!
平安顽强地又坚持了两个时辰,然后,在初春的那场惊雷过后,终于再坚持不住,高热惊厥,彻底昏迷了过去。
宜修还在禁足,她出不去,便只好派了绣夏去正院求医。
可是,最终,她等回来的,不是府医,而是一瘸一拐、满身脏污,活似在泥水里滚了一圈的绣夏。
她因在正院门外大吵大闹,最终被忧心她会吵到爱妻的雍亲王派人给硬生生打了出去。
后院与前院的中间隔了三道五六米高的围墙,每堵墙门上都落着厚重的锁,宜修就算带上了自己院中所有的人,也没办法强闯出去。
眼看着平安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没有办法的宜修不再顾忌禁足的命令,她决定抱着孩子强闯正院!
她求不来府医,那她带着孩子去正院看医问诊,总可以吧?!
可是啊,可是啊!
她们一行人被死死拦在了正院外面,不管宜修怎么拍门哭求,那扇门始终都紧紧闭着。
来不及了……
如此折腾到了后半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晚上的雨怎么就那么大啊?
这么大、这么冷的雨,生生带走了平安身上最后一丁点热度。
那孩子多乖啊,在最后一刻,仍拼尽全力为宜修拂去了眼角的泪花。
“额娘……我不难受了……你别哭……别哭……”
这是平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啊啊啊啊啊——我的儿啊!!!”
天上又打起了闪,雷声过后,便是惊蛰,万物复苏的日子。
而宜修的孩子,就在这个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的夜里,随着大雨一同去了。
……
随着平安的离世,附身于其中的皇帝也跟着变得意识飘忽了起来。
平安死前那持续不断的高热同样灼烧着他的灵魂,可此时的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坐在大雨中绝望哀嚎的宜修。
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皇帝终于看见正院的大门被打开了。
雍亲王搂着娇娇弱弱的柔则走了出来,看向宜修时,眼中还带着深重的不满。
“侧福晋无视禁令,夜叩正院大门,搅扰了福晋安歇本是大罪,但念在福晋有孕是桩喜事,本王便饶你一次。
侧福晋,你还不赶快谢恩!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被这句话一激,不知怎的,皇帝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丝力气,于是他毫不迟疑地飞扑上前,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雍亲王的脸上。
在雍亲王的惊愕目光中,皇帝忍不住大骂出声:
“混账东西!你听听你说得还是人话吗!?”
只是脱口而出下一秒,他便又听到了宜修那悲痛又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人话?皇上,臣妾有哪一点说得不对?臣妾的的孩子死了,他是因为没有府医为他及时进行医治才死的!所以,我要乌拉那拉柔则给他陪葬又有什么不对!?”
皇帝猛地抬起头来,殿中十分安静,角落的博山炉里还燃着龙涎香。
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