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赢挑笋的心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转移到说话者的身上。
来人是个姑娘,比她稍大一些,皮肤白皙,脸圆润润的,不同于她和沈如意的干瘦,是很丰润的身材,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圆溜溜的眼睛也跟着弯起来,很容易让人有亲近感。
但沈赢这会儿是亲近不起来了,同来买笋,又同样的要去村长家,她来的目的该不会和自己一样,要收购笋?
赵明珠虽说一直在同老板说话,余光却在留意蹲下的姑娘,看到她眼中的狐疑顿时让她防备心四起。
“妹妹,你是来这走亲戚的?”
她语气和善,配上见人三分笑的脸,沈赢不好再冷着脸,摇头否认。
“你俩看起来都陌生,不是这边村子的吧?”王大河插了句嘴。
“大伯,您眼力真好,我是从外市来的,听说咱们村子的笋好,就想来买点笋,妹妹,你也是来买笋的?”
赵明珠主动出击,反正她来买笋这事一会儿到了村长家也要说,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既然都大方承认了,沈赢也没有再否认,虽然不知道她要买多少,但一整个村子不至于连两个人要的货都没有吧。
*
金富喝了一口茶,望着大堂里各坐一边的两个女娃,心里是既甜蜜又烦恼,谁想到他们小莲村的笋还有人抢呢。
“咳咳,”他主动打破场中的沉默气氛,“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小莲村长笋的就西面那座山,拢共也就那么点笋,你们两人要的量大,供两个人肯定是供不上的,你们自己商量吧。”
沈赢手敲了敲桌子,她要的量其实不大,是对面的女人要的实在太多,若她肯松口少要一些,事情就解决了。
“赵小姐、”
“叫我明珠就好。”赵明珠笑得和善。
“好,明珠,刚才你也听到了,村长说没有那么多的笋,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你减少点货量,这样咱们都能买——”
沈赢的话在看到赵明珠脸上的泪水后戛然而止。
这怎么还说哭就哭了?
赵明珠哭起来鼻头红通通的,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很容易使人心软,沈赢也不例外。
“你别哭了,有什么事好商量。”
赵明珠嗓音沙哑地说道:“沈赢妹妹,不是我不愿意减量,这是老板要求的,我要是完不成,这份工作也就……”
她神色黯然,苦笑道:“我家里还有弟妹,没了工作,他们没学上,我妈也会打死我的。”
沈赢顿时沉默下来,没谁比她更清楚做大姐的难处,尤其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大姐仿佛是天然需要牺牲的那一个,为弟弟,为父母,就是不能为自己。
“你们厂里是做什么的?”
赵明珠抽抽搭搭地答:“腌菜,我老板是准备买笋拿来制腌菜,你呢?”
“我们是拿来做肉酱。”
沈赢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回答完问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赵明珠像是调整了,眼中含泪地笑道:“你们应该也是老板要求吧?算了,你比我小,要是完不成还不知道老板怎么对付你呢。”
“我退出吧,笋让给你买。”
沈赢没想到她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她,心中顿生羞愧,“那你怎么办?”
“哎呀,没事,大不了不干了,那个家也不回了,我一个人南下去找活,有手有脚的,总能找到的,虽说女生一个人在外面有点危险,但也是我活该,谁让我投胎不擦亮眼,选了一个那样的家庭呢。”
“你留这吧,我先走了。”赵明珠站起来,转身就走。
她的背影看起来娇小,无端让沈赢想起沈如意,要是沈如意一个人南下去找活,她得担心得饭也吃不下。
“等等!你留下吧。”
赵如意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她赌赢了!
转过身,又是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那你怎么办,我不能害你也被老板骂。”
沈赢安慰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不会的,肉酱就是我卖的,我再去找个有笋的地方就好。”
叱咤商场许久的赵明珠罕见地心虚了一下,以往骗的都是老狐狸,现在骗个小白花还真是让她于心不忍。
但不忍,也就一点点。
她不会放弃这个村子的笋,这可是她多方打听最后得到的消息,放弃了这个,她去哪再找一片品质好的笋,就是能找到,也要耗费不少功夫,太耽误她赚钱。
“沈赢妹妹,你好厉害,小小年纪就自己做生意了。”
赵明珠眼里都快冒星星了,沈赢不好意思起来,和赵明珠告别后就准备回去。
看来只能去系统说的最后一个村子了,沈赢想马上赶车过去,临到村口却发现包袱放在村长家忘带了。
包里倒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没了也麻烦。
沈赢看了眼天色,现在就是赶到镇上估计也没有客车,不如在小莲村修整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她原路折返回去,刚走到村长家外的围墙根,就听一墙之隔外有个年轻男声在说话。
“老板,你走得也太快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怎么和伯父伯母交代啊!”
老板?难道除了她和赵明珠,又有一拨人来买笋了?
然而接下来回应的女声却让她如遭雷劈。
“要不是你拖拖拉拉的,我们至于今天才到吗!还好我反应快,把另一个买笋的姑娘赶走了,否则咱们这次还不一定能买到笋。”
音色很熟悉,却没有了那股小心翼翼和怯生生,而是充满上位者的威严。
是早十分钟还在跟她哭的赵明珠。
沈赢这会儿哪还能反应不过来,她被人骗了。
哈,既然敢算计她,那她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
“行了,赶紧进去,咱们今天赶紧把这事敲定,免得再生枝节。”赵明珠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赢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踏了进去。
村长屋子里。
赵明珠报了一个价,“村长,这个价我们够有诚意了吧,您要是同意,咱们现在就签字。”
金富当然同意,这堆笋放在村里只能当菜吃,现在能以合适的价格卖出去,谁不高兴?
他刚要同意,就听门外传来喝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