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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维听完张居正的话后,苦笑一声:“小儿就是胡闹的,想来在浙江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他吃不了苦的,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张居正点了点头:“那样最好,不然陛下得知之后,恐怕不放心啊,再怎么说,你们家的生意都够大的了。”

“阁老何出此言?我们家怎会做生意呢。”张四维明显慌了:“小儿出海,也只是给跟着王家人瞎跑罢了,对了,这个王家人 ,阁老也认识,正是王尚书的内侄……”

张四维在解释的时候,还专门提了一嘴王崇古,将他也拉下水来。

这也是一尊大佬。

自己在张居正面前畏畏缩缩,可王崇古却不会,怎么说,人家既有军功,又有人脉,在皇帝陛下面前也算是数得上号的人物,面子里子都有了,若不是胡宗宪占着兵部尚书的位置,想必,他也早就成了新一任的兵部尚书了。

这个时候的张四维,并不清楚张丁征在北京城开办的妓院,赌坊,也不知张丁征有一处小金库。

他此番有些慌乱,只是害怕张居正知道自己接受老家人巨额的政治献金。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面对张四维的小心思,张居正只是轻笑一声:“子维兄,不用这般慌张,本官也只是听到了些什么,想要提醒你一二,你们家在城西是不是有一个别院啊……”

“是,不过下官从未去过。”

“明天去看看。”

“是。”张四维恭敬答道,他心中奇怪,冷不丁的为啥说自己的别院呢。

从张居正府邸离开的张四维,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家,而是让车夫赶车去了他城西的别院。

这个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

刚下马车的张四维,便注意到了在拐角处,有一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中奇怪,这是有人盯上自己在城西的别院了。

赶车的车夫上去拍门。

许久之后,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想来大半夜的来敲门,让里面的男子颇为不爽,朝着门走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公子不是给你们立了规矩了吗,妈的一个个都不长记性,银子都要白天送,晚上若是被巡夜的兵逮了……惹得老子也陪你们一起受罪。”

这男子骂骂咧咧的说着,便到了门旁,他打开了房门,刚想继续开骂,但见到来人之后,立马脸色大变:“老,老,老爷,您怎么来了。”

张四维知道外面有人盯着,冷着脸直接进入了小院子。

开门的男子,一到院子,便是高声道:“老爷来了……”像是想要提醒谁一样。

张四维怒不可遏,指着这男子怒斥道:“闭嘴!在胡咧咧,明日打死你……”

这男子吓得不行,立刻噤声。

这座别院是两进院,里外院,都是一样的,三间正房,左右两间侧房。

张四维带着车夫,跟开门的男子,最先在第一个院子搜罗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后,他便进入了内院。

当他推开内院左偏房的门后,愣了一下。

大通铺上,十几个壮汉横七竖八的躺着,在床下还放着长刀,长枪等武器。

这些壮汉被声响惊醒,抬头看到张四维,顿时吓得惊慌失措……他们这些人都是张府原来的奴仆,说是办事不利,被张丁征开了,没想到全都跑到这里看守院子了。

“你们为何在此?”张四维厉声质问。

壮汉们面面相觑,无人敢答话。

张四维目光如炬,扫视着众人:“说,否则有你们好看!”

其中一个壮汉战战兢兢地开口:“小的们是奉命在此看守。”

“奉谁的命?”张四维追问。

“奉……奉公子之命。”壮汉声音颤抖。

“哪位公子。”

“小公子。”

“都起来,带我去看,你们守着的东西。”

“是,老爷。”

这些人赶忙从通铺上爬起来,而后便一个个呆垂着头,到了内院的正堂处,一个壮汉掏出了钥匙。

将房门打开。

张四维直接推门进入,而后让他们掌灯。

烛光出现之后,张四维惊呆了。

这房西面竟是堆满了一个个木箱子,而东面就是桌子,凌乱的算盘,在最后面,案台之上堆满了账本。

张四维先是到了东面看账本,他找到了最大的一个册子,也是总账,看了起来,开支,收入,记得极其详细。

账本上收纳记载的虽然清楚,但怎么进账,怎么花钱,却没有名目。

张四维这个时候,非常慌乱。

在最后账本上,结余是八十三万两白银。

自己在山西老家那边这么多年得的银子,也不过三四十万两,平均每年下来,不过两三万两。

可这个账本上记载的可是触目惊心,光万历四年一年,收二十三万两,才出了三万两,也就是一年赚了二十万两。

他放下账本,看向了这些看守的人。

“这些账目不会是你们算的吧。”

“老爷,我们哪会算这些东西,我们只是看守,都是先生们算的,每日先生们都是中午来,晚上走,收银算账。”

“收银,你的意思是,那边那么多箱子,全都是银子。”张四维指向了西房那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大木箱。

众看守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张四维快步走向那里,他打开了最先的一个箱子。

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没有一块碎银,全是五十两制式银锭。

他又打开了一个箱子,也全是银子……

第二个,第三个。

越开,他头上的冷汗出的便越发厉害。

“那个逆子,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白银。”张四维冷声道。

没有人回复他。

“快说。”

看守中应是领头,也就是刚刚开门的那个壮汉,低声到:“是妓院,跟赌坊,妓院赚的银子不多,赌坊的稍微多一些。”

自己的儿子竟在北京城开设妓院、赌坊……

自己是当朝大学士,这要是传了出去,名声不保,官位不保,甚至,在牵连其他,弄不好身家性命也不保。

他猛地感觉天旋地转,他捂着脑袋,摇摇晃晃……

看到张四维这副样子,车夫赶紧上前。

“这孽子,为了一己私欲,竟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实在是有辱门楣。”

“我张四维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逆子啊……这是要毁了我张家啊……”

“有辱门楣……”

“张居正让我来别院,便是他知道了这里面的情况,我,我……”

“我竟然还真的来了。”

“中计了,中计了……”

张四维说着,急火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若不是车夫搀扶着,定会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