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颂猛地瞪大了眼,瞳孔微颤。
七个鬼域,唯东南鬼域的域主实力最强。
东南鬼王梵岐独占东方和南方,西方和北方各三个鬼王。
他曾在藏书阁的典籍中看到过,当年天师们和七位鬼王签订下和平条约,正是东南域主一力促成的。
至于有异议的,都闭上了嘴。
但协议签订不久,便再没听过东南域主的消息。
据说,他在闭关等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而今,这位就在自己面前。
梵岐目不转睛地看着施颂一系列表情变化。
也只有在小世界,失去了记忆,阿宋才会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你要等的人转世了?”
沙哑声更加严重,施颂清了清嗓,吐字仍旧艰难。
他垂下眸,不想看男人听到这句话骤然欣喜的表情。
明明久居高位,活了千年,情绪外露得却那么明显。
一眼让人看出想法。
施颂被问得一头雾水,神识进入系统空间,抓住系统摇了摇,问道:
【原主有要等的人?】
系统刷了刷世界背景,【不知道啊!背景上没说。】
【只知道原主沉睡了很久……
难道这是原主沉睡的原因?】
梵岐皱眉。
原主闭关的时间太久,记忆也随着身体沉睡。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睁眼就是被人鬼联合追杀的窘状,接收记忆后,也只知道名字和身份。
至于沉睡前的记忆,梵岐一点也不知道。
不想了。
他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那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等到了。”
梵岐回答。
“……”
施颂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问出。
你要等的人,祂是怎样的人?
现如今年岁几何?
既然等到了,为什么不去见祂?
施颂转身,背对着梵岐,捂着胸中跳动的位置,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明明也才见过几天不是吗?
阳光洒在身上,施颂抬眼,长睫沾染上湿意,只觉得暖阳将清晨的冷意都驱到身边来了,冷热交替中眩晕感不断袭击大脑。
施颂想说:
“你我不同途,阁下养好伤快些离开吧。”
可唇张了又张,一个字也没说出。
梵岐皱眉。
走到阳台,将人翻过来面对面。
入目是一张惨白的脸。
梵岐有些生气,“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该放纵阿宋就那样坐着。
脱离神的体魄,他也会生病。
虽然用鬼气将寒冷驱逐在外,但空气总是冷的。
梵岐不断反省着,全然忘记,九月份的蕉城是夏天的尾巴,就算是夜晚,也达到二十多度。
拦腰将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鬼气蒸腾,被子瞬间发热。
施颂躺着,只觉背后暖融融,烫人心间。
梵岐拿着施颂的学生卡接了杯热水,回来时,推开门便见施颂抱着被子眼巴巴望着门外。
梵岐故作冷淡的表情瞬间绷不住,抬手捂上施颂的眼睛,恶狠狠道:
“闭眼、睡觉!”
钱家。
一夜未睡的钱家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之前来到老宅。
钱家几代人聚在大堂前,小辈们站在各自长辈身后,眼神交流着。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我爸妈说,是老祖宗急召,具体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
小辈们心中闪过了然,老祖宗的命令,比家主还要管用,他们的父母可不敢不从。
【那估计只有嫡系知道了。】
钱同真打探完消息,朝父母摇摇头。
大堂安静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堂几乎站满了人,钱家家主才扶着老祖宗姗姗来迟。
大堂顿时更加安静。
“怎么连这些小辈也来了。”
老祖宗落座,看不出材质的拐杖敲了敲地板,发出闷响。
难听的声音划过耳膜,带起阵阵不适。
不是用喉发出的,更像是用气发出的。
钱同真低着头,眼底闪过不耐。
还不是老不死的你叫过来的?!
真不知道他爸妈当年在老宅怎么过的?
好好的人硬是被训练成孙子。
嫌他们没用他们也得过来,要不怎么体现您的权威?
还有家主,八十岁高龄,瞧着比他爸妈都有精气神,越活越年轻。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真要怀疑老祖宗和家主吸了别人的气血来延年益寿。
事实上,钱同真的猜测并没有错。
钱家老祖宗如今将近三百岁。
按照人类普遍的寿命来看,这不是高寿,是长生。
钱家在天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般的修道家族会选择将子孙送到门派学习道法。
毕竟门派有充足的资源,数不尽的修炼藏书以及高阶天师的指导。
徐家和望家便是如此。
而钱家却独树一帜。
他们的子弟都是家族培养。
所谓的嫡系、旁系的划分也并不是按照血缘,而是修道天赋。
一旦发现修道天赋极高的子弟,便会接到主家一脉培养,以此壮大钱家的影响力。
钱同真的捉鬼天赋比较中庸,因此得以养在亲生父母身边,经营家中的小生意。
妹妹钱同羽天赋较强,族谱上名字便上了主家一脉。
钱同真视线在堂中央找了找,没见着妹妹的身影,复将头低得更低,完全埋在父亲背后。
主座的右边空着,钱家家主坐在老祖宗身边,唯恐惊着老祖宗沉下声音道:
“老祖宗谅解。昨日您急召,必是大事,遂将那些旁系全唤了过来,听老祖宗教诲。”
老祖宗抬抬眼,昏黄的眼睛布着霾一般,叫人看不清楚,“你有心了。”
“小辈都退下吧。宗生,你安排。”
老祖宗对着身后佝偻着身躯的老人道。
宗生垂着头,听到吩咐也没有抬起过,迈步出了门才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子对着那群小辈道:
“走吧。”
钱同真撇嘴,他还不想来呢。
看着老人佝偻的上半身几乎和腿平行,头更是差点低到地下去的模样,钱同真心中唾弃:
压榨老人!
大堂内瞬间只剩下一半人数。
老祖宗抬起头,眼中的雾霾散开,眼神霎时犀利起来。
“昨日天师传讯,当年那桩事……”
钱同真在偏厅坐着,一开始还坐得住,时间久了屁股就开始挪动。
椅子全木的,硬得像铁,钱同真想出去走走。
可是他不敢。
一是,父母临走前再三耳提面命,不要在老宅中随意走动;
二是那驼背的老人一直在门口站着,半仰着头与腰垂直,锐利的目光在一众小辈中来回扫视,就像在看一群犯人,又像在挑选高质的货物。
钱同真被看得浑身难受。
身边的同辈倒真的像货物一样,纷纷调整姿态,展现出气质最佳的一面,企图被老人注意到。
钱同真挨得越发难受了。
他想听听大堂的声音,凝神半天,什么也没听到。
视线再次转到大堂。
老祖宗吩咐完,阖上眼。
犀利毒辣收去,倒真有几分隐士者的意味。
“日后多留意,一旦查到什么,即刻告诉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