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如丝缕的面条,洁白如玉,在碗中微微盘绕,清澈的面汤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袅袅升起缥缈的热气。面上点缀着几缕翠绿的葱花,卧着一个煎的有些失败的鸡蛋,盛放在一个精致细白的骨瓷碗中。
“殿下,这是皇后让人送来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端着面碗,放到了太子的案前。
太子拿起筷子,用筷子送入口中,面条韧性十足,只是汤的味道过于寡淡了一些。只有一些带着葱香的盐味。但太子还是动作优雅的将一小碗面吃的精光,一点声音也未发出,末了用丝帕轻轻的沾了沾嘴角,“替我谢谢母后。晚点儿臣便过去请安。”
而同时,群英殿中,白芷看着面前那碗如出一辙的面碗,有些呆愣的看着叶怀昭。
“刚刚你去厨房,偷偷摸摸的,就是为了煮这碗面?”她有些嫌弃的用筷子将那煎的有些难看的蛋戳了戳,“这么难看。”
叶怀昭脸上却带着一如既往好看的笑容,“祝白芷神医福寿安康,心想事成。”
白芷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了,“今日是我的生辰?”
“你不过生辰?”
“过的,不过我师父说我是捡来的孩子,不知道具体哪天出生的,经常随便在春天找个时间就过了。”
面条煮的有些久了,有些糊汤,但白芷还是大口的吸溜进嘴里,连葱花都挑的干净。
“原来,我是今日出生的啊。”
叶怀昭笑笑,“我没见过我娘,我爹也算不上好爹,但每年生辰,我姑姑总会将我接进宫中,亲手为我煮一碗长寿面。”
“抱歉,可能难吃了些。”叶怀昭难得的露出一丝赧然。
白芷将最后一口汤喝进嘴里,用手背擦了擦嘴。
“我师父,做饭很难吃。”她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眼神中却充满了怀念。
“每次路过大的城镇的时候,她就带我去酒楼吃好的,再将喜欢的买了带走,但有时候,我们露宿林间,就只能看吃干粮,或者打一些野味寻一些野果充饥”
“有一次,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吃了半月没有加盐的烤肉。”说着露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叶怀昭听的津津有味。
“了悟大师,你可知晓?”
白芷摇了摇头。
“他是一代圣僧,寿命极长,很多我没听过的地方,他都去过。我在他的游记中读到过,很多不开化的边陲之地,都不会晒盐,北戎西阙那些部族,他们懂得用东西跟我们大周换,但从西阙再往西走,一些雪山里的部族,他们没有文字、穿着兽皮。”
白芷听的入神,“我和师父也去过一些地方,不开智,追着我们跑,要来我们去祭天,他们都喜欢用野兽的血,刺进皮肤里。”
叶怀昭点了点头,“那些地方的人啊,会去割一种树,那树里的汁液,便是咸的。”
“啊?还有这种树?可会中毒?”白芷拿着碗,问的认真。
叶怀昭摊了摊手“应当不会。”
“在南疆,可就不敢乱吃。”
叶怀昭听到南疆,也来了兴趣。“我母亲是南疆人,但我从来没有去过。”
白芷摆了摆手,“你能看到人的地方,都算是平和的地方,有一次我和师父去到一处林子里,一只大象,大象,你可见过?”
叶怀昭点了点头,“有进贡过。”
“有一只大象倒在沼泽里,腿肿的有平日里三倍大,奄奄一息的,我师父想要救治它,找了很久才发现他的脚底,有毒蛇的牙印。”
“啊,什么蛇,这么厉害,一口就能将大象咬死。”
白芷仿佛说书先生附身,“毒死一只象算什么。”白芷用筷子轻轻的敲击的碗的边缘,“那象救不活了,我和师父继续往里走去,回来后发现它的尸身已经被分食了。你猜如何?”
“南疆湿热,尸体腐坏的应当很快,听闻南疆有鬣狗一类的动物,喜欢吃腐食。”
白芷点了点头,“我们又走了一段,发现那些鬣狗,一共二十多只,死的七七八八了。”
叶怀昭闻言大惊,“这毒性也太强了些。”
“没错,我师父在看了很久,终于看到那中剧毒的小蛇,他们体型小,动作迅速,但一直避开某处植物,后来我师父发现,那植物便能解那蛇毒。”
说着将之前给他的那小布包丢给了叶怀昭,“喏,里面那个黑色的瓶子,就是那蛇毒,一滴放入水中,可毒死数千人,那红色的便是解药,但解药也就只有那一点。另外里面那个蓝色的,里面两粒药丸,是我师父炼制的,只要你脑袋不掉、心脏不烂,都可以保住一条命。”
叶怀昭连忙推辞,“白芷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我干嘛?”
“对你而言贵重,对我而言不就是一些随处可见的毒药吗?你留着吧,或许以后有用,再说了,谢谢你给我煮面吃。”说完低垂着头,“很好吃。”
“你以后有何打算?”叶怀昭轻声问道。
白芷沉默不语。
“离开这里吧。”叶怀昭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忧色,伸手指了指天空,“这皇宫中啊,藏着许多秘密,但有些秘密,一旦藏不住了,就会要人的命。你的师父,肯定想你开开心心的在外面的天地间活着。”
白芷看着眼前的面碗,想起那女人的眼泪,还有温热的颤抖的手。
“你说,当了皇帝,是不是就要自由一些。”她看着叶怀昭,眼神中竟然透露出一丝天真。
叶怀昭缓缓的摇头,“太子有句话说的对,在其位,承其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他走过的路,不及你的万一。作为女子,命运更惨,长公主嫡出长女,又生在大周强盛的时候,可以自己选择夫君,你看那些去西阙东离和亲的,哪有你自在。”
白芷有些得意,“那是,天地之大,哪里是这能比的。”
叶怀昭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子,内心叹息。
刚出身,便被带出皇宫的女婴,何其无辜,但仔细想来,又是何其有幸。
有疼爱自己的长辈,也见识到了广阔的天地,还有洒脱不羁的性子。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