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钺坐在黑暗中,终究是没有等到叶怀昭。
或许是事情紧急,或许是出了状况,但总之,叶怀昭答应了他,要多留一日。
但此刻他坐在黑暗中,脑中尽是他眼神柔和看着自己,唇间轻轻的吐出一个“好”字的情形。
明明是答应好的,楚青钺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除了担心他,更多的觉得委屈。
楚小刀笔直的站在门口,跟往常一样,小剑却在房顶上,俯瞰着整个丁家老宅。
“马上到子时了。”丁奉元在主屋里坐着,四周灯火通明。
黎正宽有些担心,紧张的老是抿着嘴唇。
“别担心,姑奶奶、清灵和班儿在一处歇着,外面有人守着。”丁奉元温声安抚着他。
说话间,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一声哨声,两人神情一凛,“来了。”
楚小刀望着墙上,神情严肃,却一动不动。
楚小剑在屋顶,轻轻的敲击了三下,楚青钺知道,这便是有人过来了的暗号。屋外的脚步声,异常混乱。
楚青钺打开了门,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丁大人所在主院,冒出了一股古怪的白烟,现在护卫都已经赶了过去。”楚小剑指着天空说道:“怕是要调虎离山啊。”
楚青钺笑笑,“正好给你俩练练手。”
但等了一会儿,楚青钺这边却并无动静,丁奉元那处也没听到打斗声。
“人呢?”楚小剑诧异道:“难道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偷走了?”
楚小刀给了他一个眼神,顿觉心安不少。
三人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是没有动静。
院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丁大人,”楚小剑站在高处一眼就看见了来人,“后院有火光,官兵都往那处去了。”
“楚大人?”
“何事?”
丁奉元满脸焦急,将一张纸递给了楚青钺,这字体,如今已经是见第三次。上面写道:“手镯换稚儿。”
“孩子不是跟他娘在一处吗?”楚青钺之前看过丁奉元的部署。
“是,刚刚子时一过,后院中忽然有起火,我们都担心是声东击西,只让家仆去灭火,火势不大,很快便灭了,但我姑姑忽然说头疼。”丁奉元顿了一下,“我姑姑身边的那个嬷嬷,照顾了她五十年,刚刚却遍寻不着,清灵一时着急,也没留意到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
“走吧。”楚青钺淡淡的开口说道。
楚小刀走在他身侧,花卷走在他前面,楚小剑在屋顶跟着他,穿过了祖屋,一路便到了丁家女眷住的后院。
后院还有被焚烧过后的烟味,花卷走到那起火处,闻了闻,狂吠了起来。
“你这狗,白天昏睡,夜里倒是精神的很。”丁奉元看着那白狗,若有所思。
“烧的这一箱,花花绿绿的是些什么啊?”楚小剑出声说道,他知道楚青钺看不见,但又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来。
“老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会为自己添置寿衣,这一箱,是姑奶奶为自己准备的。”丁清灵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也有两道灰色。
“离远些,这烟里有迷药。”花卷发出示警后,楚青钺便闻道那焚烧过后的衣物里,有一股类似于桃花的香气。“老太太怕正是吸入了这迷烟,才导致的头疼。”
“你家的下人,除了照顾姑奶奶的嬷嬷,可都在?”楚青钺问道。
“回大人,都在。”管家福伯说道。
“那贼子只说要镯子换孩子,在何处换?在哪里换?”楚青钺开口问道。
丁奉元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那我们怎么换。”楚小剑惊呼。
“丁大人,要孩子还是要镯子。”楚青钺直接的问道。
“自然是要孩子,镯子不过是死物。”丁奉元声音沉着,让一直惶惑不安的小夫妻二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楚青钺得了丁奉元的保证,将手伸向了楚小刀,楚小刀自怀中掏出了那紫云手镯递给了楚青钺,楚青钺招手让楚小剑下来,并耳语了几句。
楚小剑听完一笑,一跃又上了房顶,气沉丹田,用内力将自己少年人清朗的声音传了出去:“这位梁上的凌风客你且听好了,我将这镯子就放在此处,给你一盏茶时间,护卫悉数撤走,拿了东西,放回孩子。”
喊完话之后,丁奉元大手一挥,将所有护院都带回了前厅。
黎正宽丁清灵也回了后院房内,楚青钺三人一狗也跟着丁奉元走了,走前找丁清灵要了一件孩子夜里刚脱下的衣物。
整个丁家熄灭了烛火,漆黑一片,几人的脚步声变得特别明显。
花卷一路上都低着头,仔细嗅着路面,带着四人从后院的一处小门穿过,又经过了饭厅、厨房、柴房,往更偏僻的地方去了,隐隐约约可以闻到粪臭的味道,想来是下午刚刚给菜地施了肥。
味道有些浓郁,楚青钺拿出一个香囊,捂住口鼻,花卷也有些迟疑起来。
楚小剑将那孩童的衣物再次凑到鼻尖,花卷仔细的在地上分辨后,毫不迟疑的向一处破败的院子跑去。
“丁大人,这个院子是谁家的。”楚小剑站在门口,指着那破败的木门问丁奉元。“为何围绕着这院子撒了这么多石灰。”
“以前丁家人多,丫鬟婆子住在后院,那些粗使和包身的长工便住在此处。后来主家迁走后,这地方空了出来,供给一些来东来寺的香客住宿,还有一些过路人歇脚。七年前,我姑姑收留过附近村子的一些体弱的妇孺在此居住,当时只当是生病,后来才知是感染了疫病,这院子便洒了石灰,没有再做他用。”
楚小剑哦了一声,将门推开。一股腐朽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就跟叶府一样。花卷扯着楚小剑的衣服往前飞奔。
“里面又没肉骨头,你急什么。”他推开门,楚小刀点亮了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正好照在那歪着头靠坐在墙角的男孩。
“班儿。”
男孩身上披着一件白底蓝花的夹袄,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才穿的花色,而此刻,他的身边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身上穿着的正是同样花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