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敏郡主虽改嫁,但按着孝道,宋璋每月也会去看慧敏郡主一回。
宋璋自成亲后就几乎没去过侯府了,沈微慈心里记着这事,便提醒宋璋。
宋璋一脸意兴阑珊,听了沈微慈的话只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思来。
沈微慈便当他是默认了,就去叫人安排。
她重新换了一身稍端庄大方的衣裳,发钗也多了两根,脖子上也戴了一串琉璃珠珠链。
脸上上了薄薄一层珍珠粉,本就肤如凝脂的皮肤愈加白嫩。
再点上一点胭脂,面容便明艳起来。
宋璋坐在一旁懒洋洋看着她,等着沈微慈收拾好了才起身走在前面。
他没如同以前一样等着她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反是负手走在前头。
宋璋常年习武,后背挺阔,又有上位者的高华威严,年轻俊美的面孔高高在上透出股尊贵来,疏远时便让人靠近不得。
他身形利落步子又大,沈微慈快步小走也跟不上他。
便喊了一声:“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宋璋步子一顿,缓下了步子。
前门处腰间佩着剑的侍卫过来替宋璋掀帘子,宋璋自顾自上了马车,上了一半,还是又下来站在沈微慈身边,等着她先上马车。
月灯察觉到今日有些不对,以前都是世子爷扶着夫人上马车的。
她也不敢说什么,扶着沈微慈上了马车,又去了后头给丫头仆妇坐的马车上。
马车内的帘子放下,沈微慈与宋璋相对而坐,宋璋长手长脚的靠在车壁上,歪着身子在马车窗前撑着下颌,一双冷峭的凤眼在暗色中扫过对面坐的规规矩矩的沈微慈身上。
又将凉薄的眼神移开,手上把玩着匕首。
那锋利无比的红宝石匕首在他修长指尖上换着花样的翻滚,一套套的把式看得沈微慈心都提起来。
又看宋璋目光全不在手上,眼神懒淡的看着车窗外,意兴阑珊的模样。
他今日穿一身暗红色暗线八宝纹图样的圆窄袖领衫,手上未束腕,斜边领口处点缀翡翠玉扣,玉冠束发,透出股玩世不恭的张扬来。
沈微慈想到宋璋从前似是常流连花船酒楼的人,却也没听过他在外头有什么风流债。
她心底总是有一种错觉,他这样的人,心该是从不会停靠在某一处的。
到了建安侯府,沈微慈先是去见了沈老太太后才去见了慧明郡主。
慧敏郡主见着宋璋身后的沈微慈,脸上倒是有笑意,安排着沈微慈去了内小厅的罗汉塌上坐,就让宋璋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
婆子过来倒茶,上好的茶香散开,入秋渐凉,一杯温茶让身体也松懈下来。
坐在对面的慧敏郡主看了旁边宋璋一眼,又对沈微慈问:“听说宋璋纳了郑容锦为侧室了?”
沈微慈点点头:“也才两三天。”
慧敏郡主便没再问下去,只是问沈微慈:“肚子有动静没有?”
沈微慈手指捏紧茶盏又松开,摇摇头:“还没有。”
慧敏郡主便叫身边婆子去将她准备好的药包拿来,又推到沈微慈面前:“这药补气温身的,能帮你快些怀上子嗣,你房事前喝一碗,很快就能怀上子嗣了。”
当着宋璋的面前提起房事,沈微慈脸颊有一刻发热,却还是接了过来看着慧敏郡主笑了下:“那我回去试试。”
慧敏郡主对沈微慈其实倒不是不喜欢,相反的,她是有几分欣赏她性子的。
遇事不惊又低调,做事细致又谨慎,只除了身份低了一些,对宋璋仕途没什么用处,但作为后宅主母,她知道沈微慈有分寸能胜任的。
且如今婚事已成了,再讲究门当户对也晚了。
况且她也明白了自己儿子的确喜欢人,她倒是释然,能娶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心底也已将沈微慈认定为自己的儿媳了。
又问了些国公府里的事,不知不觉已近中午。
慧敏郡主又看了眼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宋璋:“中午就留在这儿用膳吧。”
宋璋这才说了句:“都行。”
宋璋自来是这脾性,他们母子之间生疏的很,都是有些骄傲的人,坐在一块也不知说什么。
中午用过饭,沈微慈又给慧敏郡主送去一个香包:“秋日容易困倦,这是儿媳给母亲做的醒神香珠。”
“里头有薄荷叶,檀香,香茅草和艾草,还加了一些龙脑香和楠木粉,香味儿不重,也可和其他香放在一起的。”
慧敏郡主接过香囊来闻了闻,淡笑道:“这东西我还真用得着,你倒是有心了。”
又说了些话沈微慈与宋璋才告辞了。
出了慧敏郡主那儿,半路上碰着了沈明秋和沈思文过来。
沈明秋一见着沈微慈便忙过来拉着她问:“你那天去哪儿了?”
沈微慈便拉着沈明秋去一边说话。
沈思文过来宋璋面前,笑:“听说你来了,正要去找你说话呢。”
接着又问:“我听说现在皇帝打算在年后就要立太子了,你常在圣上身边,这事可是真的?”
宋璋淡淡点头:“圣上是有这打算。”
沈思文便道:“上回三皇子遇刺,牵连的人太多,连四皇子都进了暗室,结果又查出被冤枉放了出来。”
“我看太子早定下也好,不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说着沈思文靠近宋璋一步,小声打听:“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为太子?”
“现在朝廷里已经在暗中站位了。”
“二皇子年纪最大,三皇子是皇后嫡子,四皇子又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你说我该怎么站?”
“三皇子还是四皇子?”
“站对了可能就平步青云了。”
宋璋挑眉:“其实先在先管好自己才是最好的。”
“即便你站对了,成了太子身边人,伴君如伴虎,也没那么容易,有时候迟钝一些,怎样都能明哲保身。”
沈思文听了这话思量,忽思量出要紧的来,正要说话,沈荣生身边的随从却叫宋璋去他的书房一趟。
沈思文便不好再多说什么,让开了路。
这头沈微慈见着父亲的随从来请宋璋,又见宋璋往父亲书房方向走,像是父亲找他有什么话。
耳边又传来沈明秋的声音:“我们去廊亭那儿坐着说话吧。”
沈微慈回过神,点头跟着沈明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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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廊亭坐下后,沈微慈问起沈昭昭的事。
沈明秋便笑:“她许久不出来走动了,整天就在她自己院子里,我有一回想去看看她,她还赶了我走,不愿见我。”
沈微慈便没再问,又问起沈明秋的亲事最后怎么定的。
正说着话,她忽然看见湖对面有一桃红衣裳的年轻女子正带着两个丫头折柳说笑,十分面生的面孔,便对旁边沈明秋好奇的问:“那位女子是谁?”
沈明秋笑了笑,看着沈微慈神秘的眨眨眼:“你猜猜。”
沈微慈顿了下摇头:“猜不出来。”
沈明秋便凑到沈微慈耳边低声道:“那是二伯前两天才纳的妾室。”
沈微慈一愣:“这么快?”
前头才刚休了文氏没几天,她实想不到父亲这么快就纳妾了。
沈沈明秋笑道:“可不是,这妾室还是厨房寡妇王婶的亲闺女,在外头开了个豆腐坊,二伯还花了一千两银子给王婶子呢。”
说着她又道:“她性情不似寻常女子含蓄,不待在院子里,又没有主母压着她,日日在后园子里闲逛看景。”
“不过二伯也纵着,听说宠的不行。”
“三姐姐瞧瞧她一身穿金戴银的穿戴,可全是二伯给置办的。”
沈微慈抬头看过去,这回认真细细瞧了,像是十四五的年纪,倒不是多漂亮的容色,但那脸上明艳艳有些不谙世事,还有一丝丝放纵的笑却吸引人。
身上的确没有那股婉约,反倒是有几分利落豪爽。
她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再不说这事,只是问:“祖母对这妾室可说了什么?”
沈明秋笑:“老太太什么也没说。”
沈微慈点点头,没再问了。
又说了会儿话,远远的见着宋璋的随从过来叫她去前门,便知道现在该回了。
说话到现在也是半下午了,沈微慈与沈明秋道了别,才与月灯往前门去。
到了前门,沈微慈见着父亲也站在宋璋身边。
只见父亲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后背笔直,比起从前总是紧皱眉头的严肃,显得更意气风发了些。
沈荣生本就是儒雅温润的相貌,即便现在已是四十四五的年纪,但眉眼里依旧可见年轻时的俊逸和好相貌。
沈微慈第一回见父亲这样满脸笑意的时候,连衣裳都换成了儒雅的白色。
他与宋璋正说话,见着沈微慈过来,忙招手让沈微慈过来,对她叮嘱道:“你现在嫁去国公府就务必要伺候好国公府老太太和你夫君,侯府一切你都不用操心就是。”
尽管沈微慈知道父亲这些话说来在他看来并没有错,她还是觉得有些厌烦。
她努力抹开心底的那一丝不适,点点头低声道:“父亲放心。”
又对父亲道:“父亲也保重身子。”
沈荣生敷衍的嗯了一声,又对着旁边的宋璋道:“我那事……”
宋璋笑了下了看向沈荣生:“岳丈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