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娘见院中来了人,还是不速之客,站起身,看着来人。
“谁让你进我家院子的?”
张胜提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小娘子家门又没上锁,怎么就不准人进了?”
夏娘见他这样,就知道是来寻事情的,把手指向院门处:“滚出去!”
那张胜不退反进,活妥妥一个无赖:“我今儿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男人见她不应话,油滑说:“你看你一个寡妇,还带个儿子,不如我娶你,你到我家里来,有我罩着你,在这一片,谁也不敢欺负你,怎么样?”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夏娘都觉得恶心。银牙暗咬,朝周围看了看似是在寻找什么。
在张胜看来,这妇人生气的样子更加勾人,一双贼眼便落到小妇人浑圆的胸脯上。恨不得抱人到屋里成就一番好事。
夏娘从旁抄过一根木棍,才拿到手里,就被男人匹手夺过。
张胜将那棍子在夏娘面前晃了晃,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女人家家的,别动不动就抄家伙,今日我好好同你说,给你时间想想,你别指望你那个大哥能保你,他保不住你,过两日我再来,问你答复,咱们早些把日子定下来。”
男人说罢将棍子往地上一丢,正要出门,迎头碰上一人,乌压压的影儿如山压来。
张胜心道,怎的这样倒霉,这个外乡人不是去镇子上了么,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娘见离去的男人又退回到院中,抬眼一看,欣喜道:“魏阿哥!”
魏泽睨了男人一眼:“来做什么?”
张胜浑身一抖,忙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过来说几句话,你们聊,你们聊,我走了。”说罢,躬着腰滋溜离开,生怕晚一步,被这个男人拦着不让走。
夏娘见那人走了,松下一口气:“魏阿哥,你今日没去镇上?”
“去了才回。”魏泽说道。
夏娘瞥了眼他身后:“安姐儿呢?”
“刚才她看见小宝,就跑去和小宝一起玩。”魏泽看了眼地上的棍子,“那个人是来找麻烦的?”
夏娘便把刚才那人说的话讲了出来,魏泽一听,眼皮微垂,敛下眸中一抹冥色。
“这个事情你大哥知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这人今天头一次来说这些话,从前也没有什么接触。”
魏泽“啧——”了一声,面带愁容。
夏娘见他这副表情,心里担忧更甚:“怎么了?”
“我看那人的样子不像是个好打发的,像这样的地痞最是难缠,我以前到每个地方,都会尽量避开这类小人。”魏泽说道,“这类人坏事做尽,却又不做绝,就算官府将人抓了,过不了几天又放出来,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夏娘心里又添了一层烦躁,心道,连魏阿哥这样的人都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可知不好办。
“这可如何是好!”
魏泽把眼往下压了压,说道:“我倒有个办法,只是不知……算了,想来你大哥应是不会同意的。”
“什么办法,魏阿哥但说无妨。”夏娘急忙问道。
“俗话说得好,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我以为,你不如到镇上先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再回村子。”
夏娘摇了摇头:“这也不好办,我带着一个孩子到了镇上也没落脚之处。”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那铺子里有那么多房间,还怕没你和小宝住的地儿?当然,我也是一片好意,关键还得看你哥的态度。”魏泽说道。
“多谢魏阿哥,容我再想想。”
夏娘希望那人只是一时兴起,过后不要再来找她,不然还真是不好办。
“这个自然,你考虑好了随时告诉我。”魏泽说罢转身离开。
……
晚上,夏舟回来,先在院中的沐房用凉水冲洗一遍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薄衫。
夏娘点上灯笼,从灶房端出饭菜摆在院子里。
“今日家中一切都好?”夏舟问道。
夏娘愣了片刻:“都好。”
若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哥,她怕会闹出人命。
“嗯。”夏舟并没注意到女人脸上的异色。
次日,夏娘提着心在家里待了一天,好在那人没来,过了两日,就在她以为此事过去时,那个泼皮又出现了。
这次来的不止他一人,他的身边还跟了两人,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混子,手中还拿了些礼盒和油纸包,一进到院子就大摇大摆地坐下。
张胜那日来夏家,正要离开时,好巧不巧碰上了那个外乡人,他心底忌惮,怕夏家妇人同那个外乡人告状,外乡人替夏家妇人出头,来找自己的麻烦。
在家中静待了两日,见外乡人并没有什么动作,猜测那人不会管这个闲事,于是又大着胆子,再次找上门,还特意让人提了东西来。
“夏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张胜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不住地抖动着。
夏娘双手紧紧攥住。
男人招了招手,身边的两人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我给你带来的定礼,放心,等娶你过门时,被褥床帐都是现成的,你虽带个孩子,又是再嫁之身,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
夏娘看也不看,把桌上的东西提着丢到院外:“呸!什么破烂玩意儿,赶紧滚出我家院子。”
此时院外路过几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男人觉着失了面子,也不再客气:“你一个带孩子的寡妇,还以为自己多金贵,小爷给你备礼已是给足了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怎的,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嫁人头一回?我现在就告诉你,这礼你瞧得上也好,瞧不上也好,你都给我收喽,过几日我就让媒人上门提亲,老老实实嫁过来,否则……我让你认得我这拳头!”
男人起身,顺带一脚踢翻身边的凳子,走到院门边,三人又把堆放的酒坛推倒,有两个坛子一落地就碎了,其中一个酒坛滚落到夏娘脚边。
这些酒坛是她洗净了准备用来盛酒用的,气得眼睛发酸,又无可奈何。
夏舟回来时,正巧在村口碰上小豆子他娘宋氏。
宋氏将他叫住:“夏舟,你等等。”
“怎么了?”
宋氏走到树下,招了招手,让夏舟过去:“上次和牛长力到你家闹事的那几人,你有没有印象?”
“邻村的几个泼皮,怎么了?”
“其中有一个叫张胜的,他叔还是你们衙门里的都头,就是这人,他今日提了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跑到你家说是下的定礼,要娶你妹子,还说了好些狠话……诶——你去哪儿?”
宋氏话还没说完,夏舟已飞奔而去,宋氏见罢,一跺脚,暗道一声,坏了!
牛长力正在家中喝着小酒,院门“砰——”的被踹开,抬头看去,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哪个忘八……”牛长力刚准备爬起来,又被一拳打趴在地上,石氏从灶房出来,吓得手上的盘子掉在地上。
夏舟把牛长力打得口鼻流血,揪着他的衣领,喘着粗气问:“哪个是张胜,带我去见那孙子。”
牛长力把嘴上的血抹了:“夏舟,你他娘有病!你找他就找他,你打我做甚!”
“蛇鼠一窝,你敢说这里面没你弄鬼,你带我去找那个猪狗,不然,再吃我一拳。”夏舟把拳头高高扬起。
牛长力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控住夏舟的手,生怕他再来一拳头:“夏舟,咱们一个村的,虽说咱俩互看不惯,但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好意给你提个醒,这个张胜的叔是直管你的都头,你打了他,可得想清楚后果。”
“你少废话,带我去找那人。”
牛长力点头,从地上起身,在前面带路,夏舟紧随,两人往邻村大步奔去。
张胜刚从另一家喝了酒回来,前脚才进院子,后一脚就被人从后面踹飞出去。接着又是十几记重拳落下,打得张胜缓不过气,两条胳膊抱着头伏在地上,讨饶不绝。
“夏舟,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牛长力在旁边极力劝阻。
夏舟停下拳脚,张胜一双眼肿胀着半睁半阖,吃力地仰起头,从眼缝中看向来人。
“再敢骚扰我妹子,我要你狗命。”夏舟咬牙道,临去前,又加了一脚踹在张胜的胸口。
夏舟走后,牛长力怕闹出人命,忙叫人来救他。
张胜那日被夏舟打了后,将养了几日,身上已好了大半,告到他叔那里,张胜的叔叫张忠,四十来岁,是白云镇衙门里的都头,手下管着几十号人,背后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三黑子”,脸黑,手黑,心黑。
惯会捧高踩低,欺下瞒上,县老爷不是不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平日还需要他领着衙役送文、拘押犯人、催缴税赋等一切大小杂事。
这也造就了张忠专横跋扈的性格,但凡经他手上的差事,先拿钱出来,再谈其他。
有一句说得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这话便是说三黑子,张忠。
而张忠这个人又最是护短,听说自家侄儿被人打了,那还了得,再一问才知道,打他侄儿之人还是衙门里的一个差役,叫夏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