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娘将安姐儿叫到身前。
“安姐儿,是不是他推得你?”
安姐儿看着大牛,大牛脖子一缩,想到他娘在身后,又挺起背。
“就是他推得我,他还把我们挖的小坑给埋了。”安姐儿说道。
安姐儿才说完,石氏把安姐儿一推:“哪里来的野丫头,满嘴谎话。”
夏娘见她动手,立马还回去,在她的手上重重一打:“你推孩子做什么!”
石氏愣住,这夏娘看着娇娇小小的,没想到敢对她动手,回过神,心火窜起,叉腰开骂。
“你们一家子野货,你那儿子就是个野种,连爹都没有。”妇人说完睨了眼安姐儿,嗤笑一声,“怎么,现在又来了个贱丫头,难不成是你在外面跟男人又生的?”
此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村人全都议论纷纷。
石氏扬起头得意,以为夏娘是个软性子,便想压镇她,叫她以后怕自己,然而她却料错了。
夏娘先把两个孩子撵回屋子,关上门,走到石氏面前,不见丝毫恼怒,呵笑道:“哎哟!咱们哪能跟你家比,不像你家大小牛,有好几个爹。”
一句话说得围观的村人全都忍不住笑。
那大牛不懂,还问她娘:“娘,我还有几个爹?”
石氏气了个脸通红:“好你个小娼妇,看老娘不拔了你的舌。”
说着挽起衣袖,就要往夏娘身上招呼,夏娘抄起身边的铁锨往石氏身上挥打。
石氏唬得一闪,差点扭了腰:“夏氏,你敢打我?”
夏娘把铁锨往地上一杵:“你脚下踏着我家院子,还骂我的两个孩子,我不打你打谁?就是官老爷来了,我也有理!”
石氏也想拿个东西在手里,左看右看没有,唯一一件被夏娘拿着,气得拿手直点:“你……你……你给我等着……”
石氏带着她两个儿子气莽莽走了,豆子他娘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夏娘:“你惹她做什么,忍忍就过去了,现在好了,她去叫她汉子去了,你哥又不在,听我的,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躲躲。”
夏娘呼出一口气,她也是气狠了,欺负她,她还能忍,欺负她家孩子就不行。
“嫂子,我不能躲,我躲出去,他们以后越发欺负到咱家头上,我把两个孩子交给你,你带到你家去,我就在这里守着,我看他们能杀我了不成?!”
宋氏一跺脚,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夏妹子是个犟种。
小宝和安姐儿从屋里出来,不清楚一会儿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小孩子是灵的,他们知道好和不好,开心和不开心。就像现在,他们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娘,我不想去小豆子家。”
“娘娘,我也不想去。”
夏娘把两个孩子推到宋氏跟前,只对宋氏说:“嫂子,带两个孩子过去,还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你说。”宋氏问。
夏娘凑到宋氏耳边,低声说了,宋氏连连点头:“放心,我知道了。”
然后宋氏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那石氏带着大小牛往回走,走到门口,把头发胡乱一抓,挤几点眼泪出来,一进院子门就嚎哭。
“当家的哟,你替我们做主啊,我和儿子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石氏嚎完才发现院子里不止她汉子一人,还有邻村的几个泼皮,不知几时来的,正在她院子里吃酒。
石氏的男人叫牛长力,黑皮,个头不算高,但乡下的男人,都是有两把子力气的。
正巧几个男人又喝了酒,一听有人欺负自家兄弟媳妇儿,全都开始拱火。
“什么狗东西,敢欺负咱家人,牛兄弟,去教训教训。”
另一人道:“这种邪气就要灭,谁不知道柳树村真正当家的是谁。”
牛长力听罢觉得有理,几人又灌了一口酒,石氏打前头走,带着几人走去,牛长力眼见不对,问:“谁家?”
石氏回答:“夏家。”
“夏舟他家?”
“怎么?你怕啦?”
牛长力不语,夏舟这人有点不好惹。
另几人问:“夏舟,难不成就是那个出海的?”
牛长力点头。
“我说牛兄弟你怕甚,咱们七八个人,压也能把他压死。”几人笑道。
石氏也在一旁撺掇:“就是!你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牛长力当着几个兄弟的面,被自家婆娘一激,就是为了脸上这张皮,也不能退了。
一众人到了夏家门前,村子里的人见了,散开一条道,怕惹祸上身。
几人大摇大摆地进到夏家的院子,不见夏舟,只见一个妇人立在院子里,有些摸不清状况。
“你哥呢?”牛长力问道。
夏娘把下巴一扬:“打你婆娘的是我,又不是我哥,你找我哥干什么?”
牛长力等几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没问谁打的石氏,也没想那么多,一提夏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夏舟,谁会想到是这么个小妇人。
“你这妇人好嚣张,你同她道歉,这事情我就不计较了。”牛长力知道自家婆娘的德性,跋扈不讲理,没理都要争三分,得理更不饶人,所以也不太为难夏家这妇人。
不承想石氏不依:“道歉就完了?让她当着我和乡亲们的面扇两耳光,我才解气。”
牛长力见几个兄弟看着自己,不能掉面子,便说:“听见没,你打两耳刮,再在乡亲们面前对着我婆娘道歉,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夏娘一点不怕死:“石婆娘,你个好人儿!原来屋子里这多男人哩!叫一声儿,都出来了,乡亲们来看看啊!还骂咱,自己溺泡尿看看自己先。”
女人一番话,折一支损百枝,把几个男人说得眼睁睁的,那牛长力气得脸都绿了,上去就要抓这小妇人,不想夏娘一闪身,跑到石氏面前,石氏不防,被夏娘猛扇了两耳刮。
“不是让扇两耳刮么?我扇了。”
石氏被打滞了,围观的村人们没料到这夏娘是个说干就干的炮仗。
石氏也豁出去了,和夏娘厮打在一处,两人你扯我,我扯你,这一下反倒让几个男人不好插手。
牛长力上前要将两人拉开,可那妇人就是死死抓住石氏不放,任人怎么拉她,她的一双拳头只往石氏身上招呼,石氏急得无法。
周围的村人这个时候也从旁劝说,却怎么都劝不开。
夏娘发了狠:“让你欺负我,给我道歉,给我家孩子道歉。”
石氏也把手往夏娘身上招呼,可她像不怕疼似的,一声不吭,把力气全打在石氏身上,反倒是石氏,被打得杀猪似的叫。
石氏叫喊道:“当家的,你还杵在那,看着我被人打?还不治她。”
牛长力举起拳头就要挥打下去,看热闹的村人心道,男人这一拳头打下去,夏家这妇人只怕就趴下了,他们想上前劝开,可那些泼皮围拦着不让。
“你们做什么!”
众人看去,不是别人正是这女人的兄弟,夏舟。
夏舟见自家妹子正和人扭作一处,牛长力挥拳要打她,拨开人群冲上去把牛长力推开,叫夏娘松手。
夏娘这才松手。石氏起不来身,蓬着头坐在地上只是哭。
夏娘抽出发簪,把散乱的头发扭成一股挽到脑后,重新簪好,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两个女人脸上都有了伤,夏娘嘴角破了,石氏肿起的脸颊上拉出两条血痕。
“夏舟,今儿这事不好了结,要么你和你妹跪下来,跟我家的道歉,要么……别怪咱们不顾乡里情,拆了你夏家门,日日找你麻烦,让你夏家以后在村子里待不下去!”牛长力说道。
夏舟是个硬汉子,可他也知道牛长力这话的意思,他自己一个人是不怕,可还有夏娘和小宝,若牛长力和这些泼皮盯上他们,以后如何防得住。况且今日他们人多,他打不过。
夏娘拉着她哥:“哥,我让宋嫂子去请村长了,咱们柳树村能被他们这几个外村的给欺负?等下地的汉子们回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现在白天,大多年轻人都在外面做活,还没归家,周围围观的皆是老少妇孺。说罢,夏娘又对牛长力道:“你拉着外村人欺负咱们本村人,村长马上就来了,有你好看的。”
一番话说下来,牛长力还真有些犹豫不定,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让人去请村长。
不承想,一个泼皮说:“牛兄弟,你别听她的,你们村长正在咱们村和人喝酒抹牌,不到太阳落山回不来。”
牛长力得了这个话,便再没了顾忌,他今日非要把夏舟给降伏,现在已经不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了。
村长迟早要退下来的,最有望成为下一任村长的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夏舟。
如果能让夏舟给自己跪下,他就没脸再争村长之位。
彼边,宋氏得了夏娘的交代,让她去找村长,就说外村人到他们村闹事情。
她到了村长家,才发现村长人不在,这老头儿不知又跑去哪里喝酒,真是急人。
宋氏寻了一圈,没找到那老头,正巧打村尾路过,见自家汉子正在帮那个外乡人卸家具,门前还停了好几辆板车,上面皆拖着各类生活细软。
这男人是打算在柳树村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