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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的传说很多,在京师里流传得最广的几乎就没有什么好的。

总结起来就是有反心,还不会善待宗亲以及百姓。

先帝就是因为他品性不行,所以防着他,不愿意让他承继大统,选了孙子坐那个位置。

到了去年新帝登基,这私底下的小话还是没停过。

说此次靖难,新帝没有得到藩王帮忙,大多数人都只坐山观虎斗,坐实了新帝跟王爷们感情淡薄。

还说唯一下场的宁王是被胁迫才跟着新帝。

在靖难之前宁王全家都被掳去了京城,宁王不得不把他的所有兵马给了新帝,让新帝如虎添翼。

传言的指向比新帝登基前还明确。

新帝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只会打仗。

新帝性格不好,上位了恐怕乱政。

新帝胁迫兄弟等等。

可夏元吉冷眼看着新帝上位以来,办的事,没有一件事是无的放矢。

就像头一天说要迁都,被所有人反对之后。

第二天就扔出来修书这么一根肉骨头。

光是修一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百家书这样的头骨头,就足够那些爱着生前死后名的人,挤破了脑袋。

原本站着观望的朝臣都下场去抢修书的名额了。

顿时,这朝政上的事,推行起来都顺利了几分。

迁都一事,在大部分人不关注的情况下默默的排上了议程。

文臣们原本都怕被秋后算账,但砍了那些蹦跶得很欢的以后,下面的人新帝完全没有迁怒,该在什么位置还在什么位置。

对于爱干实事的还在踏实的干实事的朝臣,新帝一点也没亏待。

自己这个前面那位也算重用过的臣子,按说应该会坐冷板凳吧,也没有。

新帝就是实打实的用着,用了也不疑。

要说起来,跟新帝打交道比跟先帝打交道,舒坦多了。

新帝不会以外行指导内行,就是认真听着,努力做一个称职的皇帝。

他说财政不富裕,百姓很贫苦,中下层官员多是两袖清风。

新帝绝对不会说,那你们把钱花哪儿去了?是不是当大官的把钱都贪了。

新帝只问,想怎么解决,可以怎么解决,这过程中需要他做什么?

谁不愿意跟一个这样的帝王?

除此之外,新帝这一家子,夏元吉很喜欢。

因为先帝最后几年办了许多糊涂事,这两年的内战也让明朝元气大伤。

他一天到晚被留在书房里跟新帝研究怎么样才好。

新帝很勤勉,通宵达旦经常发生。

原以为书房重地,就是新帝一个人用着。

可徐皇后经常来,很家常的送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有他的一份。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周王,宁王,谷王,还有大皇孙,二皇孙,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公主们,任谁都能来,大多数都不是为了正事来的,更像是来看看自家爹爹会不会忙坏了。

有时候也吵架。公主们选驸马,新帝选谁并不管用。

三个老大不小的皇子还在新帝面前为了一份大皇子妃做的点心打架。

大皇孙跟二皇孙在边上助威呐喊。

宁王这个当弟弟的,为了出海,把马三宝的活都抢了,端茶倒水捶背,恨不得饭都喂了。

周王跟宁王则截然不同,新帝让他去京城待着,周王只问了一句给不给继续种东西,植物园是不是好好的,就去了。

大家压根不避讳他这个外人在,或者说没想起来,就是他们日常怎么相处,这会就怎么相处。

他就这么看着,都觉得这一家子,特别有爱。

传言啊,可真是——猛于虎啊——

“公私不分这个好办,回头就办,章程元吉拟上来,大家议一议,该皇家的就皇家,该国家的划到国家那边去。一时分不清的,定下来以后也有个根据。

宝钞那方面也好说,京城的那套搬到京师来就成了,一点点往回收。一时半会收不回来,也不打紧,不继续印,这宝钞的价也不会继续掉了。

只是这些个跟宁王出不出海有什么关系?”

朱棣看朱高炽完全明了,感同身受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只听懂了一半,又追问一句。

“回皇上,先帝发出去的那么些宝钞都要用白银兑回来。

哪怕限着数量,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会无论内库外库,都没有那么大的进项支持不停的把白银兑换出去。

唯有海贸可以带回来金银。

臣闻听沿海,好些银矿金矿。独咱们大明朝境内金银都贫乏。

宁王爷也是个能打的,顺路就可以打打有金矿银矿的荒岛。

再一个,如只有郑太监出海,那就只是皇家事,不得动用外库钱银,带回来的东西只能进内库。

宁王出使海外,则是国家大事。”

夏元吉也不藏着掖着,直指根本。

这把他赌了。

他就想知道。

新帝到底是给自己挣钱,还是给国库再开辟一条财路,加开辟疆土。

如是前者,他老老实实的回家种地得了。

如是后者,那可真是大有可为。

海贸这个玩意,要是老老实实的买进卖出,几百万几千万的看似很多,实际利润也就那么些,没啥意思,还得冒着在海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风险。

最来钱的是打仗,是掠夺,是打赢了就搜刮人家所有的东西。

花个屁钱。

先帝也曾派人出使海外,不但不买卖,还引回来四夷来朝。

这行为看在夏元吉眼里,就跟土财主刚刚占了一座山,非得出钱出力招呼周边山头上的人来瞧一瞧逛一逛,人来是来了,啥都不带,在这山里吃喝拉撒睡,嚯嚯了一顿,夸两句山好水好人好,土财主就高兴得找不到北,人走的时候还非要人带点山里的土特产走。

从经济账来算,特别没意思,倒贴还要被人说是冤大头。

从国家威望来说,有增加,不多。

威望这种东西,并不建立在几句好听话上面,重点是实实在在的上贡,可三十几年下来,他反正没看到。

“喝,元吉所图甚大啊!!!深得我心。就是宁王带回来的东西,也要进外库?”

朱棣先是感叹,后是有点儿肉疼。

“这不是带出去的东西也不用从内库出么。还有,爹,您现在是皇上,不是王爷。”

朱高炽深知朱棣对于出项没有概念,替夏元吉补了一句,再提醒一句,这身份不同,立场大不一样。

“也对。”

朱棣摸了摸胡子琢磨了一会,颔首。

“那,就是成啦?四哥?”

宁王在边上听着夏元吉长篇大论的,看朱棣松动,立刻喜出望外。

“哼!你去也成,你那几条宝船,你只能得一成。东西你自己备。带多少人出去,还得再商量一下。”

“四哥,您这也太不地道了!八成!”

“没开海禁之前,你这叫挖我墙角!半成!”

“哥——”

“再说,半成都没!”

“一成就一成,我那俩儿子四嫂帮忙带带?”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