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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恩其实已经受够了。

自从年幼开始,所有人看向自己怜悯的目光,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有血缘上的亲人在,他们总是抱着自己,即便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油尽灯枯,病入膏肓,但仍然会把拉恩捧在手上。

随着年龄一点点增大,这些亲人也一个个死去,身为坎贝尔家族的人命运就是如此。

无法长寿,甚至活到成年都是奢望。

拉恩知道叶夫基尼不是他的父亲,名义上他是上一任伯爵最小的孩子,其实不然,这是某个情人和外人所生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被认定为伯爵的孩子。

也因为他是唯一活着的,只能将错就错。

拉恩的出生也是意外,一般来讲坎贝尔家族的人在经历过早于常人的成人礼之后便会娶妻生子,选得都是那种出身于子嗣昌盛的女子。

可拉恩的父亲,偏偏早恋了。

当对方家族带着怀着孕的女人上门的时候,坎贝尔家族的人都懵了,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拉恩父亲病了,而且很严重,下不来床,对方家庭自然也不想把自己女儿嫁入这种注定守活寡的家。

所以,他们协议生下拉恩,坎贝尔家族给了好大一笔金钱用于补偿女方。

拉恩父亲也在拉恩四五岁的时候,就死掉了,再度成为他名义上父亲的是二十多岁的叶夫基尼,没谁比他更合适的了。

是啊,就是如此。

拉恩无论如何,也没法由衷为自己活着而感到快乐,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家族里,无论是生与死都无关紧要了。

他手上握着桂冠,新鲜的植物在自己手中破碎,草绿色的汁液从指缝中流出。

“我,拉恩·坎贝尔,不需要神明的赐福也能活下去,既然我的先辈没有一个因为神的赐福长久的活下来,那我就不要了,诅咒也好,赐福也罢,一切无用功之物都不必附加在我身上。”拉恩语气淡淡,说出来这相当狂妄的话语,众人一时之间不敢多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着头不语。

神明的赐福是所有人都求之不得,拉恩居然不要,还无半点尊敬之意,万一得了报复可就糟糕了。

莫拉尔倒是对拉恩有些改观了,至少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和自己应该是,理念契合的。

埃德珈和盖乌斯面面相觑,他们相互看着也不说话,无论如何这种东西看着也像是大不敬。

梅薇思没什么反应,她在听见拉恩说这话的时候,反倒是偏过头看向莫拉尔,不过她也不是朝着莫拉尔说话,反而是在喃喃自语:“看来有点变数。”

在拉恩说完惊世骇俗的话之后,他便扭头走了,独留下僵笑着的叶夫基尼在台上。

饶是叶夫基尼,他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找补,过了一会才堪堪说出一句宴会继续。

其余贵族也不敢多议论什么,说说笑笑地继续开始宴会。

莫拉尔现在在仔细观察着周围有什么异变,如果这里要烧起来,势必得有人动手,自己只要在那个时候带梅薇思走就行。

如果梅薇思不走,就跟教会的人讲有刺客混进来了,为了圣女的安危,他们势必会离开。

“莫拉尔,刚刚你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梅薇思缓步走了过来,她眉头微蹙,“总不至于是拉恩的一席话,让你茅塞顿开了吧。”

莫拉尔张了张嘴:“不是我在想其他的。”

梅薇思眉头舒然展开,她笑眯眯的:“是想我可能会死吗,这不会的,我还有别的安排呢。”

莫拉尔看不透梅薇思在想什么,但梅薇能看透他分明,玲珑剔透的心思,不过既然梅薇思心中有数,那样只能如此发展下去了。

不过手却被朝后拽了一下,莫拉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刚刚下台不见的拉恩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什么事。”莫拉尔对拉恩没耐心,现在能耐下性子问这一句话也是极限。

拉恩垂下眼:“我想明白了。”

莫拉尔:?想明白了拉着他干什么

“看你们能像好朋友一样相处真是欣慰呢。”梅薇思带着笑意的声音骤然响起,二人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背着手朝着台上走去,“真不敢想你们每次都天然对立,而且每次都会沦落到同一个结局。”

“但现在不一样了。”

梅薇思站在台上,所有的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她浅浅抬眸,就像能视物一般,扫过眼前的众人:“各位好,我是圣女梅薇思,很荣幸能在此,在拉恩少爷的成人礼上献唱,原定计划是教会的唱诗班来献唱,可那些孩子还没准备好,所以,我亲自来。”

无论怎么看,拉恩都相当幸运,有圣女出席的场合无疑是非富即贵,特别是出席一般贵族的宴会,这给足了旁人的面子。

可拉恩却没多少荣幸的感觉,他咬着后牙,面上表情怪异:“父亲不见了。”

这个宴会真的氛围奇怪,不论是谁,莫拉尔总觉得现在,得走了,不然什么事情都来不及了。

但这微妙的心思只是在心头上略过,异变就突起。

梅薇思也若有所感的抬起脸,她能听见细碎的木头的咔嚓声,是从自己头上方传来了的。

她淡笑着:“好心急,看见我来了,就提早下手了吗。”

不过在木头断裂之前,宴会一角骤然燃起熊熊大火,毫无征兆,在周围的贵族都没有注意到,被火焰撩烧了衣角。

这是一场无法扑灭的火。

有人拿来的水试图浇灭,可于事无补,火反而越来越大,这些人才想起来往出口跑去,但宴会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紧闭,是要把这些人困死在这里。

“为什么?!放我们出去,伯爵大人呢,快让人开门。”

“救命。”

刚刚叶夫基尼还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现在却诡异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有人意识到了,这或许是一个,想要杀死谁,而特意设置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