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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楚韵 > 第183章 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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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风雪未停,山河皑皑。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如刀割般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冷,让人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凉意。

是日近晚,有斥候飞报传入军帐。

“少将军,有人擅闯石家村。”

“石家村?”李荣基面色凝重,笔端一滞,“可是外敌?贸易坊自成立以来,突厥人侵犯村庄的情况已是鲜有。”

“不是外敌,是···是···”

如此支支吾吾地模样令李荣基少了几分耐心,语音不免严厉几分,“是谁擅闯?”

斥侯终于憋不住一笑,“是林将军。”

李荣基一时未领会斥候的笑意,狐疑道,“林将军?哪位林将军?”

“自然是染之啊,二哥!”

话音刚落,林尽染掀开帐帘,匆匆钻了进来,带入一股雪气,笑着趋前一步,搓搓发热的手。

李荣基的毛笔重重一拍,倏然站起身来,半是惊诧,半是欣喜,迎面上前,“原来是你这个林将军!”

又点了点斥候,“小匹夫,我道是谁擅闯石家村,原是特地与他来诓骗老子。出去出去,自己领上十军棍。”

“欸~欸!二哥怎一言不合要打人。”林尽染赶忙将他的手压下来,又递予那斥候一荷包,“拿去,和兄弟们买些酒肉暖暖身子。”

斥候望了一眼林尽染,又觑了一眼李荣基,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该听谁的。

李荣基大手一摆,没好气道,“只许一次,拿上赶紧滚。”

斥候满心欢喜,接过荷包,抱拳道,“谢少将军,谢林将军。”

“再命人送些吃食来。”

李荣基邀着林尽染坐下,言笑晏晏,“前些日子,父亲接到陛下来信,说是已擢升染之为治书侍御史,且兼领内阁大学士。怎的近日可是闲下空,你竟亲自走一遭北境?”

“吏部铨选大考,可仅是铨试还不足以遴选人才。这不,陛下命我与他演一出戏,考较学子品德,一时没了去处,索性就往北境来看看岳丈和二哥。”

李荣基微微点头,“父亲前几日去了固北镇,算着日子,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是因贸易坊吧?”

“北境苦寒,我大楚百姓尚且还能备足过冬的被服、粮食,贸易坊去岁刚刚开放时,突厥子民几是去哄抢。幸有驻扎的北境军镇压,加之突厥也派人来协助重整秩序。眼下这个时节,父亲定是要亲自去看上一眼。”

贸易坊头两年免不得发生这等情况,一向习惯靠抢掠夺取物资的突厥人,要让他们安安稳稳地以物易物怕也困难,何况又是严冬时令。

林尽染苦涩的摇了摇头,“此事本该是由我来亲自照看,难为岳丈还替我操心。”

“我本欲代父亲前去,奈何他放心不下······”

“是染之来了?”

帐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父亲(岳丈)?”

李荣基和林尽染听闻声响,面面相觑,俱以为是听错。

李代远掀起帐帘,眉睫上挂着几丝冰雪,脱下身上的外袍,在二人的注视下,伸手在熊熊燃烧的炉火上烤手取暖。见他二人怔在原地,忍不住笑道,“方才你二人还相谈甚欢,怎老夫来此,反倒是闭口不语了?”

李、林二人皆是抱拳一拜。

“将军(岳丈)!”

“不必拘束。”李代远抬手示意二人坐下,笑言道,“前阵子陛下快马传讯,老夫算着时日,染之也该到了。”

待李代远暖了身子,淡然落座后,林、李二人才敢坐下。

“时安每隔上一阵就会予老夫和荣基来信,江南与京城所发生的事,老夫倒也听得一二。”

李代远只淡淡饮下温酒,眉眼望向林尽染时,几是洞穿他心。

“岳丈,染之惭愧。”林尽染自知躲避不过,索性坦然承认。

“元瑶既已从揽月楼赎身,时安也允准她住进林府,老夫无话可说,纳她为妾一事,且随你夫妇二人的心意。”

“岳丈,染之······”林尽染心生愧疚,欲要在解释一番,却被李代远抬手制止。

“允诺的话,染之还是说予时安听吧。”李代远嘴角含笑,似是已猜出他会说些什么,可语音只微微一顿,又换上一脸肃容,“只是老夫得提醒染之,钱塘和江宁一行已然冒险,日后万不可再轻易下江南,尤其是南海。”

林尽染稍稍蹙眉,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为何?”

李荣基甚是平静地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这是一种平衡。”

林尽染思忖良久,方揖礼一拜,“染之省的。”

“元瑶是任来风的媵妾所出,做你的二夫人也不算辱没林府的门楣。”

只是李代远在说出这句话时,李荣基默默饮下一盏酒。

林尽染看在眼里,犹疑良久,又问道,“岳丈,杨湜绾又该如何处置?”

“既全权交由你处置,老夫也就不再过问。”李代远眸色幽幽,轻轻叹息,“往事已矣,老夫也不会揪住过往不放,何况人死不能复生,纵使将那遗子千刀万剐又如何。”

帐内恢复一片平寂,只有炉火烈烈燃烧的噼啪之声,似是俱已陷入回忆。

良久,李代远蓦然岔开话题,问道,“陛下倒未曾提起染之来北境的目的,料想不光是为了元瑶和杨湜绾之事吧?”

“只是心中有诸多不解,唯恐岳丈能回答。”

“朝堂之事,老夫从不插手。”

“陛下恩德过甚,染之惶恐。若非岳丈提携,实在难以解释。”

李代远默然不语,斟酌片刻后,道,“荣基,你且去替染之收拾间营帐。”

李荣基觑觑林尽染的神色,踌躇片刻,遂起身领命退下。

“染之是想问,如今的恩德,可是陛下与老夫做了交易?”

林尽染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又迎上李代远的目光,“所谓此消彼长,大将军府与染之的林府终究是一家。”

“大将军府是大将军府,林府是林府,不能混为一谈。”

此言倒是令林尽染更觉苦涩,道,“岳丈,我······”

“且听老夫把话说完。”李代远抬手令他止言,又拿起桌案上的酒壶和酒杯,缓缓起身,坐在他旁侧,宽声道,“军营里本不该饮酒,老夫破例陪你喝上两杯,说几句体己话。”

林尽染忙揖手一礼,“岳···爹的教诲,染之铭记。”

李代远本是一怔,默然片刻后,又朗声长笑,随即痛饮一杯,“好!你我虽是翁婿,但老夫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今夜既有所问,不妨予你提个醒。大将军府虽说风光无限,可我终究已年迈,荣基若要接下北境军怕是不易,即便他有李家信物。故而,染之这句此消彼长并不假。”

“爹的意思是,陛下是在等?”林尽染终究是出于忌讳,未能将后半句说出口,若二哥李荣基不能顺利接手北境军,待李代远百年以后,这大将军府也不过是名存实亡。

李代远微微点了一下头。

“二哥接手北境军有何阻碍?”

“此事我自有考量,你无须操心。”李代远眸色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又是一声感慨,“近日来信中,陛下提及承下你为林明礼保住姻亲的情份,加之你早前布下的退路。纵使日后陛下有意处置,当也需斟酌斟酌。故而陛下有意扶持你,倒也不必多心。”

“说起林明礼,他的生母是谁?”

李代远面色一凝,厉声道,“此事勿要声张,也莫要再问。孙莲英已予你透露是皇室之后,已然足矣。”

林尽染讪然一笑,“我不过是好奇。”

只稍迟片刻,李代远长叹一声,“林明礼大婚,记得封一份厚礼。若是在婚礼上遇见奇怪的人,发生奇怪的事,都莫要深查。”

“爹的意思是,林明礼的生母会偷偷前去观礼?”

“不过是猜测。毕竟二十多年不见,成亲这等终生大事,她总该会去。”

“然则还有一事,还请爹不吝赐教。”

李代远淡然一笑,更饮一杯酒。

“听申越说起,时安出世后,爹和娘曾去过积善寺还愿。然则,我调查积善寺许久,并未查清此处究竟有何端倪。长安城中寺庙众多,可唯独积善寺香火最盛,若仅是因淑贵妃,怕是难以解释,爹可知其中缘由?”

“你与时安至今还未有喜讯?”

林尽染被问的一头雾水,纳闷道,“什么喜讯?”

“当然是子嗣。你二人已成婚一年多······”

林尽染面色一红,心中暗忖,若要放到后代,李时安还算是未成年···

可转念一想,‘子嗣’?

“爹的意思是,积善寺是求子嗣?”

李代远的语音戛然而止,敢情是未听他劝说开枝散叶的话语,倒是将心思都放在这查案上,顿时脸色一黑,“你但凡将心思放在子嗣上,与时安同走一遭积善寺,你想知道的一切,皆会水落石出。”

“爹,回长安后,我定将子嗣一事放在首位。只是这积善寺与子嗣有何干系?”

李代远听林尽染说了前半句,脸色才稍稍好转些,可听他一门心思还是放在查案上,语音甚为不满,“若时安已害喜,定然会有别府女眷偷偷告知她前去积善寺,说是求子嗣倒也不尽然。你娘那时身怀六甲,可家中已有二子,故而想求个幺女。听闻积善寺求子甚为灵验······”

一番听下来,不过是去积善寺买些经书、佛珠、佛像带回家中,规定什么时辰抄写经书,祭拜佛像等等诸多规矩。年岁久远,有些李代远也记得不甚清楚。只道是城中各府官眷也好,还是平民百姓也好,求子得子,求女得女,颇为灵验。偶有听闻不灵验的,但多也是将此事归咎到自己不虔诚上。

林尽染听罢不禁暗自苦笑,这哪是神佛显灵呐,不就是个概率问题嘛。求子嗣一事,毕竟难以启齿,且按当下,多是求子者众。若真孕有一女,怕也会将先前去积善寺求子之事按在屋中,凭什么别人家求子能成,而自己求子不成?是否是哪天的经忘了念,还是说哪天的佛像忘了拜···这等事没人会将他传出家门,毕竟是关乎脸面。

等等···林尽染似乎是抓住一丝灵感···积善寺,揽月楼!揽月楼的姑娘到底是从何而来,眼下还未有定论,莫非是与积善寺有关?或者说,未能求得子嗣的人家,会否将女婴弃之,而积善寺或是聆音阁将这些女婴抚养长大,再擢选送进揽月楼?

不对不对,林尽染甩去脑子里这不合理的想法,女婴抚养至金钗之年尚且要十余载,长安城的揽月楼至今也不过三四年,时间怕是对不上,且抚养十余载何其漫长。

“明日,你回长安吧。”

林尽染顿时有些错愕,“爹,这是何故?”

李代远没好气地横了一眼,“你来北境不就是为了替任来风的女儿讨个名分,替杨湜绾求个情?既是得了答案,还留在北境作甚。”

“爹,我不是······”

“罢了罢了,不过是与你玩笑。”李代远又露出一丝笑意,“长安诸事庞杂,你呆在北境的消息瞒不了太久,陛下既只是借此考较学子,予你时日特地来此解惑,莫要落人渎职的话柄。”

林尽染微微挪动身子,向其俯首深拜,“染之深谢爹爹。”

李代远唇弧微扬,徐徐将他搀起,语重心长道,“都是自家孩子,你祖母、二嫂还有祖应,你夫妇二人也得多多照应。往后时安若是在我这儿道了一声委屈,你可莫要怪爹不留情面。”

“是。”

二人推杯换盏,畅聊一番后便要各回营帐歇息,只将将掀开帐帘,就见李荣基冒着风雪立在外头。

“父亲,我送染之回营帐。”

李代远稍稍颔首,遂先离去。

‘歘,歘,歘’

二人一路无话,只听闻几声踩进雪里的响声。

‘嘭!’

李荣基一拳砸向林尽染面颊,趁他摔倒之际,又狠狠追身打了上去,口中怒骂道,“那日你是如何答应我的?定不让时安受委屈,如今听来都是屁话!”

这般的动静引来将士围观,忙上前劝阻,却又被他挥起的手肘挡开。

林尽染忙吐了一口血,“别,本就是我的错,让二哥痛痛快快的打。”

“你别以为这么说,老子就不会揍你!”

李荣基听罢,又是几拳砸下去,只是也未有伤他的脸,都是擦着胳膊、肩膀打在雪里。

只听得几声粗喘,李荣基缓缓从他的身上爬起来,怒骂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

周遭的将士见状,纷纷讪然一笑,四散逃开。

良久,李荣基微微前倾身子,伸出右手,“没死,就给老子站起来。”

林尽染躺在地上,伸出手,却又猛地一用力将李荣基拽到雪地。

“方才为何不还手?”

“的确是我食言,二哥打我是应该的。”

李荣基沉默良久,“时安信中予我说了元瑶姑娘的事。可时安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老子必须为她出这口气。”

“我知道。从进营帐时,我就知道你就想动手。”

“若不是父亲来的及时,你早没了半条命。”

“刚刚我敬你是二哥,又心有愧疚,让着你。当真以为能要我半条命?”

李荣基倏然站起身来,“来来来,老子再跟你练练,看看当了御史言官后,身手有没有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