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姐姐不觉得这般的探春姐姐,可比从前要更鲜活的多吗?”
她从来不觉得女孩子有心机是什么坏事儿。
尤其是在公侯宅邸这样的内宅之中。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若是没有半点儿心机手段,便只能如贾迎春那般,做个受气包。
不仅自己日日打落牙和血吞,一旦遭遇上什么事儿,说不得还要连累周围人。
林岚玉虽同情贾迎春,甚至因着她有帮对方脱离贾家这个苦海的能力,她也不介意拉对方一把。
可那般性格,若当真要长期朝夕相处,她可受不了。甚至这般的人若换做林黛玉,林岚玉都不敢想她这个做妹妹的会不会不顾那点儿姐妹情谊,也要跑下对方跑路。
相比较起来,还是贾探春与薛宝钗这样有心计但没有恶意的姑娘家,更得她欣赏。
女孩子家,为了自保,有点心机又何妨?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的心机不要往她和她在意的人身上使。
听到林岚玉这样说,林黛玉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林岚玉的脑门儿。“你个小促狭鬼!”
既然不在意,偏还要故意吓唬人。
林岚玉哼笑。“我虽不在意,却也不乐意被人当了冤大头。”
她只是知道贾探春今日之所以试探自己,背后定然是贾母的意思,是而才不跟探春记仇。
可若她当真因此一点儿姿态都不拿出来,岂非又让贾家觉得有机可乘?
从前她左右无事,反正贾家人在她这里也讨不到好,跟对方过上几招也无妨。
可任何事情发生的多了,都会不耐烦。
更何况她如今忙得很,哪有功夫应付三五不时随机刷新出来的王夫人和贾元春?
兴许是被林岚玉的态度给吓到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贾家那边都很安静。
贾探春也许久没敢与林岚玉联系。
左右留在贾家周围监视的人并未报上来什么大事儿,林岚玉便干脆将贾家撂开到一边,短期之内不再理会。
反倒是卫文清这边,给了林岚玉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是惊喜,对林岚玉来说,其实更大的感觉是惊吓。
卫文清竟真考中了进士。
不仅如此,名次还排的颇为靠前。
虽不是前三甲,却也在前二十甲内,与陆承泽两人相名次差不大。
甚至琼林宴上,二人座次也挨在一起。
林岚玉没有派人关注前三甲都是谁,毕竟即便是状元,四年一个,她在京中这些年,也见过好几个了。
更不要说她与林黛玉日日在宫中读书,那些教导她们的先生里,昔年曾做过状元与探花的也不在少数。
进士只是入仕的第一步,日后发展如何,且还要看个人缘法。
她只是没忍住又惊又怂的私底下拉着卫文清很是一番追问,在对方一再保证,他这身份户籍乃至是从小到大的经历和四邻乡亲都经得起人盘问。
除非真的将这个身份户籍地的邻居乡老千里迢迢带到京城,面对面指证。
否则绝不会有纰漏。
林岚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左右以卫文清如今的身份,还要在翰林院混三年。
都说翰林清贵,可想想翰林院中,一生都碌碌不得志的老翰林不知凡几,如卫文清这般虽有北静王府远房表亲之名,但实则朝中无人的小年轻,能在翰林院里不被前辈欺压,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想要得皇帝青睐?
哪那么容易。
没瞧见就连有自己那“当今心腹重臣”的父亲在前头顶着的陆承泽,也不过是多得了皇帝两句称赞罢了,旁的实在好处一点儿也无?
虽说但凡是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人都应知道,陆承泽只要能入仕,日后他的青云路自会比绝大部分普通人要顺畅许多。
但至少眼下这几年,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在翰林院窝着,跟着顶头上司编书,或者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公文。
林岚玉不知道翰林院具体都负责什么事务,或者说,她不知道翰林院里有什么在吸引着卫文清。
但入翰林,总归比吏部或者大理寺这等地方在林岚玉心中风险小得多。
是而得了卫文清的连连保证后,虽说心中仍然免不得有几分忐忑,林岚玉多少还是安心几分。
只叮嘱卫文清万事小心,注意安全,便也随他去了。
左右如今的京中,虽不能说风云诡谲,可几乎每月都有不少事情发生。
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在里面瞎搅浑水。
那铁矿之事真正导致的后果,且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走向呢。
反正她瞧着卫文清那样子,若说他没抓住这个机会做些什么,她是不信的。
但……
比起那些日日觊觎皇位的家伙们,他们属实不起眼。
只要卫文清小心一些,应该没人会在意到他这样一个小人物。
只是林岚玉自觉万事大吉,只管埋头安心读书练武的时候,有些事情的发展,却已因着她这只小蝴蝶狂扇翅膀的缘故,越来越偏离轨道。
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日,下了学后,她正与林黛玉笑谈着春光正暖,不如下个休沐日去寻惜春一道踏青之时,负责监视贾家的人传回来一个消息。
林岚玉没想到,如今王夫人都已经这般地步了,还敢大着胆子,收下甄家送来的东西。
甚至还能瞒过李纨和贾探春,就这么在贾母跟邢夫人眼皮子底下,让人将东西运到了她的院子里。
可她清楚的知道,甄家这一举动,背后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是甄家倒台的前兆。
或者说,也是贾家倒台的祸根。
果不其然,这件事过后,不足半个月,便有消息传出,甄应嘉被下了大狱,等待择日押解回京候审。
连带着甄家上百口人,也都跟着锒铛入狱。
因着甄应嘉早已被皇帝架空多时,此番甄家倒台的悄无声息,却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相比起区区一个江南甄家,更多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甄家的倒台,也是太上皇进一步失势的象征。
是皇帝进一步收拢权力的征兆。
果不其然,这日晚间,卫文清才刚从外头回来,就带回了一个消息,太上皇重病,已昏迷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