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擎鹤急急刹住,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门框,一直紧紧跟在周擎鹤身后的四皇子咚的一下撞在周擎鹤背上,不知是碰到那一处伤口,疼的周擎鹤面容微微扭曲。
周擎鹤狠狠踩了一脚四皇子那只完好的脚,彻底忽视四皇子,捂着脸将赵妨玉拦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下一瞬发觉这话问的不对,心中暗自打了一下嘴,重新问道:“听闻七表兄来了?人可还在?我去陪一陪?”
赵妨玉闭口不答,伸手缓缓覆盖上周擎鹤捂住侧脸的那只手。
周擎鹤的手比赵妨玉更大, 从前骨节分明,宛如一根根修长莹润的玉竹,如今只因为跟着武师傅练拳的缘故,这双手添了不少伤痕。
骨节时常破损,偶尔还会而因为拳头擦过地面,蹭掉一层浅浅的皮肉,赵妨玉心里不大舒服,从周擎鹤的腋下进去,对着正疼的龇牙咧嘴的四皇子打招呼:“四弟也在?吃了没有?如今这不早不晚的时节,别因为他饿了肚子。”
四皇子忙说吃过了,周擎鹤见阻拦无效,索性放下手跟着进来,将四皇子按到一边的圈椅上,喊悬壁去传菜。
“你什么时辰的?放心,你嫂嫂只是不会打我,我都是自愿的。”
赵妨玉有钱超乎常人想象,以至于在四皇子心中,赵妨玉一直都是牢牢把着他们家二哥钱袋子的美貌悍妇。
四皇子低下头,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妨玉说话语气温柔,四皇子有莫名多出一种愧疚感,其实四嫂也不是悍妇,只是……她管二哥管的太严厉了。
瞧瞧,二哥连男为悦己者容这话都说出来了, 这不是受了威胁是什么?
赵妨玉看了眼周擎鹤脸上微微肿胀的红色鼓包,有些好奇的伸出指尖戳了一下。
周擎鹤下意识的抽了口冷气,抽到一半想到赵妨玉在面前盯着,又硬生生憋住。
赵妨玉好笑的戳了戳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指尖轻轻一碰,碰的人心痒难耐。
四皇子越发觉得这里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恨不得挖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连眼睛都闭上了。
一副恨不得自戳双目,自封双耳的模样。
赵妨玉起身,将自己带来的金疮药摆在周擎鹤面前,四皇子抓住时机就要告辞。
赵妨玉将人喊住:“你二哥没什么朋友,方才踩你是他不对。”
“今年庄子里送来不少荔枝,你也带些回去。”
赵妨玉不是小气的人,四皇子迷迷瞪瞪的就带着一筐荔枝回去了。
新鲜饱满的荔枝,颗颗圆润,个个都有杏子大小,显然是上等品相。
四皇子一时间又觉得他二哥命好,嫂子手里漏出来一些,他二哥就能过的很滋润了,实在不需要担心什么,尤其是刚才那副模样,他二嫂未必二哥没有真心。
周擎鹤委屈巴巴的看着赵妨玉,指着自己脸上发烫的红肿:“我破相了,玉娘可还喜欢我?”
周擎鹤站在树下,今日日头大,赵妨玉在游廊上站了会儿也不由热的头上冒汗,连忙走到屋子里去。
醒枝端着一盘新鲜的荔枝进来,洗净手替赵妨玉剥荔枝。
赵妨玉不答,周擎鹤也不气馁,跟着人进屋,又喊人在窗下摆了冰盆,这样既不会太寒凉,又能解一解暑气。
“你如今身子才好些,还是不能受凉。”
崔家小叔说,赵妨玉这身子还要调养一年,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但等到来年夏日,就与常人一般了。
赵妨玉吃了几颗荔枝,转而问周擎鹤:“黔甘的事,不用你们了?”
周擎鹤面色不变,赵妨玉却显然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一丝微妙:“老五老三去了,老三戴罪立功,老五监军。”
赵妨玉轻哼一声,对老皇帝的偏心早已习以为常。
“等到今年秋日,我的生辰宴要大办。”
赵妨玉的生辰在秋日,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京城之中因为黔甘国之事风声鹤唳,赵妨玉不好做大排场,只能等到秋日。
秋日,黔甘也该出一个结果。
如今正要入夏,天气变化明显。
赵妨玉想的是外面要在这个夏日和王家结交上,周擎鹤想的却是,赵妨玉似乎又瘦了?
连着操办了赵妨云的丧事,又安顿了宝姐儿,赵妨玉确实没什么休息的时候,好不容易结束了,又连着安顿南邵与李家。
“练武奋进是好事,但你如今也并非一人。”
等她商道布置完成,即便是三皇子,也不够看了。
“南邵那边要加派人手,另外便是,南诏周边还需再重新建立一个据点。”
赵妨玉的打算不只是再重新建立一个据点分散注意,更是给将来做准备。
“我要在江南,地下,建造一个地宫。”
周擎鹤等面上面药干透后,正在涂赵妨玉为他带来的金疮药。
听闻赵妨玉的话,不由呛咳一声。
少年目光中犹带迟疑,随即又快速转变为莫名其妙的骄傲。
赵妨玉不知道周擎鹤在骄傲什么,接着往下说道:“江南水路遍布,我要在大梁境内,建造两座地宫,储存粮草,棉花,甚至是这些金疮药。”
三皇子都会暗地里寻找铁矿开采,赵妨玉也没老实到赤手空拳血肉之躯去扛对方的钢刀铁剑。
她囤积的这些东西,多是后备物资。
无论是与三皇子争斗也好,还是将来真有外族入侵,这些都是实打实用得上的东西。
赵妨玉还藏了一样东西没说,那就是烈酒。
她要囤积烈酒。
赵妨玉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医学常识不多,这算一样。
周擎鹤惊讶于赵妨玉竟然如此敢想,上来就要建造地下宫殿用于藏匿,一建还是两座。
但他信赵妨玉,赵妨玉这些年做生意的眼光,与实打实入账的银子,都在说明,她自有打算。说三分做七分,这暴露的三分,已经说明她的打算与野心。
她是一位极其擅长顺势而为的女娘,若有一日,风不顺她,她也能逆风而行,如履平地。
周擎鹤觉得面前的赵妨玉宛如一柄彻底开锋的宝剑,寒光大方,但也夺目耀眼。
她有野心,真好。
他也有,但他的野心不足为外人道,过于狭小,也远比不上她的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