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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城。

从天亮到天黑,

言卿只见过银霜一面,此后便一直被晾着,

但三餐倒是照旧。

把守在门外的众多看守,身着家丁护院的服饰,但那一身血气不似寻常,更像几经生死从沙场之上磨炼而出。

晚间,已是入夜,忽然有人敲响房门。

而后那位管家娘子亲自端着一份晚膳走进房中。

“王女殿下,这是我们霜夫人亲自吩咐的,您先尝尝,看饭菜可否满意……”

那管家娘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含胸驼背地低着头,似乎胆子不大,

但言卿瞧了几眼,忽然想起青山那边的陶娘子。

小陶娘子虽然也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是个欺软怕硬的,但那人却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也没这么鬼祟猥琐。

“……先放着吧,”

言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但那管家娘子偷瞄她几眼,才道:“霜夫人吩咐过了,这热汤热菜还是趁热吃为好。”

“哦?”

言卿眉梢一挑,

然后起身,朝那管家娘子走了过去。

管家娘子微微屏息,旋即直勾勾地盯着言卿。

然而等言卿来到这边时,忽然一抬手,然后,

“砰!!”

她按着管家娘子的头,直接将那人整张脸砸进了餐盘中,碗盘为此被震碎,而那管家娘子也陡然尖叫出声。

“夜氏王女!你这是作甚!?”

“问我作甚?给我投毒,逼我咽毒!以为你那些诡计又能瞒得了谁?”

下一刻,又是咣地一声,言卿一脚踢飞了一只圆凳。

同时锵地一声,把守门外的护院突然抽出各自的长刀。

“王女殿下!还请自重!”

“莫要忘了,与您一起被俘的共计四十一人,那些活口还在我等手中!”

“呵,”

言卿听了这话扯唇一笑,又仔细瞧了瞧那些护院的模样,

见有人心怀厌恶,有人面露不喜,也有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也有人面对这一触即发的事态,哪怕强忍着依然难免露出些紧张。

冲进房中企图营救管家娘子的总共有八人,

但仅仅这八人,神色各异,至少分属四个不同的阵营,愣是叫他们演出一副众生百态的模样。

言卿微微一挑眉,接着又若有所思地一笑,而后瞥眼碎裂的碗盘,

突然指尖夹起一枚白玉瓷片,那瓷片的断口处锋利至极,

忽然狠狠一划,直接顺着管家娘子的脖子来了个抹喉。

但鲜血喷溅,那管家娘子也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惊恐地瞪大眼踉跄后退。

她绝对没想到,这位王女分明只是个诱饵,分明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可她竟敢如此莽撞地对她出手!

然而不论如何,脖子处涌出的血迹越来越多,大量汹涌的血液呛得管家娘子直咳,

但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她轰然倒地,又抽搐片刻,便那么身亡于当场。

而言卿则是笑了笑,又忽地看向那几个护院,

“现在,去把你们霜夫人请来一趟。”

“以及,我要好酒,好菜,要四荤二素,”

“若再敢往我那些餐食之中添什么佐料,那么下场当如此人,诸位可懂?”

反正死不了,

看银霜那样也不会让她死。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就算当真打起来,此刻青山众人也没在这边,并未与她一起来到霜府,

她其实没多少顾忌。

甚至真若翻脸,将事情闹大,保不准还能顺藤摸瓜,在霜府这些人去那个什么元老会报信时,顺便摸出青山众人的关押之地。

俘虏?人质?

受制于人?

言卿可从未同意过。

此刻,霜府,一间幽暗静谧的雅室之中,烛火昏黄。

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一阵浓郁至极的信香,而那样的香气竟然夹杂着惊人的破坏欲,残忍又暴戾。

可这些信香的主人却仅是衣衫半褪,她坐在一张罗汉床上,

而一名看似温和体贴的娘子正手持金针为她施针。

“霜将军,您这又是何苦呢?”

那位娘子看起来有些不忍,“这事儿一旦破了戒,便再难控制,况且从前……”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这位霜将军年轻时人在边关,也曾有过几房夫侍,

如许多军中女将一样,出了营帐上阵杀敌,回到大帐则肆意寻欢。

这大梁朝的贞洁情怀,仅限夫侍,唯有夫侍才看重那个,至于妻主娘子则从不考虑。

可后来因为那么一个人,一切都变了,从前那些夫侍被遣散,改头换面成了自由人,

有人经营起商铺,有人开设了酒楼,有人于边关经营驿馆客栈,也有人自愿归于山野闲云野鹤。

遣散之时皆是大把金银奉上,确保那些夫侍能余生无忧,也算全了那一段短暂的妻夫情分。

但也因此,打那之后,

一晃便是这么多年,

也素了这么多年。

妻主娘子觉醒信香时一旦行房便会上瘾,

许多人都熬不住,往后每月之中总有那么几天,若离了那些夫侍便会生不如死,

夫侍如药,这些妻主娘子的药,

可这位霜夫人,却愣是一次又一次地熬了过来,一次又一次地忍了下来。

此刻这位医师娘子,本是当年追随银霜的一位女医官,也曾在军中任职。

但眼下一看银霜那副疼得浑身都已痉挛,脸色苍白得看不出任何血色,冷汗也早已湿透全身,却还偏偏一副平静冷情的模样时,

医师娘子不禁一叹。

“将军,”

“十九爷已经死了。”

“多年前,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死人死了,可活人还得活着。”

“您总不能只因那么一个人,就苦了余生几十年,您到底还想为他熬到什么时候?”

银霜听后,那神色也没变多少,仅是在医师娘子取下金针后,随意地披上了那一件紫衣。

她拿起一杯酒,一口饮尽,

沉默许久后,才又沙哑地说了句:“阿阡,他忌日快到了。”

“你说,若夜十九还活着,若他地下有知,若他知晓我竟绑了他夜家王女,他会如何?”

“可会气得掀开棺材与我争执?”

说罢,银霜又沙哑一笑。

“我倒巴不得,倒是宁愿他与我理论。”

而此刻正被这位霜夫人心心念念的夜十九,

当年诈死之后化名隐世神医的夜厌爵,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