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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霞成绮,云蒸霞蔚。

暖阁里灯火明亮,贺玥坐在榻上,手中丝线翻滚,垂下的眉眼恬静妍丽,般般入画。

用了晚膳以后,贺玥就接着打络子,她觉察出了其中意趣,正在兴头上。

案几上摆了多个木盒,里面都是打络子用的线,还有珍贵稀少的各色玉珠和木珠,小碧时不时在一旁整理一下。

而慧青正将洗晒过后的兜肚小心的叠放好,神情带着期待,小主子还有五个多月就要出生了,会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呢?

皇后娘娘和陛下皆是容色绝世之人,小主子应当也是玉雪可爱的。

这些兜肚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做的,娘娘做了很多,已经足够,其实花样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布料是要尽可能的柔软贴肤。

至于孩子的衣裳鞋袜,以皇后娘娘如今掌握的技巧,还做不出来。

另一侧的条案上是宁如颂高叠的奏折,小关子一刻不停的磨着墨。

陛下批着奏折,沉浸在朝政中,气势渊渟岳峙,天子威仪不动声色的发散着。

殿内一派和睦,只是苦了小碧一人,战战兢兢的不成样子。

殿内传进小溜的喵喵叫声,贺玥顺势把小碧给派出去,“小碧,出去看看小溜是怎么了。”

“是,娘娘!”小碧清秀的小脸上泛着丝毫遮掩不住的喜色,赶忙退出暖阁。

“嗒吧。”御笔搁放下。

宁如颂揉揉眉心,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是个担不起事的。”

小碧对于宁如颂来说只有给贺玥解闷逗趣一个用途,否则单凭符牌一事就够她命丧黄泉了。

贺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鬓边珠坠微微晃动,视线飘向他,声音懒怠,“担不起事就不担,单纯些有单纯的好处。”

起码让人看了心中松乏。

可就算有贺玥护着,小碧也在迅速的变化,恐怕不出三载就会面目全非了,贺玥琢磨着以后对小碧的安排,还是得尽快给小碧寻个好归处,宫廷生活不适合她。

人心易变,贺玥不能绝对保证未来的自己还会如此护着小碧,所以忙着给她寻退路。

贺玥没有察觉到她此刻的心思和当初的宁如颂何其的相像!

为何不能保证?因为自个儿知道自己一但冷下心肠,那便薄凉不可改,往日柔情尽数化为空望。

宁如颂就不喜欢单纯的人,只觉厌烦,可他没有反驳贺玥,“玥玥既然喜欢,那么她的用途也就到了。”

声调疏朗,眉目温雅,似含着潺潺的流水,他在贺玥面前的温和越来越真切的被表达出来。

贺玥拿着刚编好的络子,组上玉佩金饰,下榻来到宁如颂面前,“持珏,你戴上试试。”

小关子在一旁禁不住的额角抽搐,皇后娘娘真是用色大胆,金玉交杂着紫和红,活像民间刚富起来的商贾会用的,半点都没有雅致可言!

宁如颂面不改色的起身,由着贺玥将它挂上去,单单对比着清雅的衣裳简直惨不忍睹。

可宁如颂样貌出色,骨相天生矜贵凛然,整体望过去,络子丑的也没有格外突出。

贺玥上下扫了一眼,点头,“是好看的。”

她是当真这么认为的,金灿灿的多富贵呀!

慧青背转过身子就看到了同样呆滞的小关子,两人相望间颇有同甘共苦的心态。

陛下还在那里附和皇后娘娘,言语中半点勉强都没有,“鲜明贵气,玥玥编的好。”

到了晚间,小关子把小叶子拉到梢间。

“师傅,怎么了?”小叶子疑惑开口,师傅怎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小关子一甩拂尘,压低声音,“小叶子,皇后娘娘近日里给陛下打了几条络子?”

“加上今日的,一共有四条。”小叶子恭敬开口,“放心吧,师傅,每一条我都有好好保管!”

小关子拉着他的手腕,“今日这一条络子,你一定要搁在最下层,最里头,争取让陛下平日里少戴它。”

小叶子点头如捣蒜,“放心吧,师傅。”

…………

半夜,正殿寝房里,宁如颂撩开幔帐,眉紧紧蹙起,没有束起的发披散着,难得呈出虚弱的情态。

他缓步走到桌前,手正搭在茶壶手柄上,身后就传来贺玥的声音,嗓音似空谷幽涧。

“持珏,另一侧案几上有太医熬好的药,你饮了吧。”贺玥直起腰身,坐在床榻上,“我晚间时感作呕,于是就让太医熬好备放着。”

贺玥根本没有孕吐的反应,这药本就是为了宁如颂备下的。

宁如颂的性子高傲清贵至极,他根本不会自己去让小关子备着这种药,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样硬生生的熬下去。

虽然不知宁如颂到底用了什么诡谲的法子,让她所有的痛感都移交给了他。

但是那法子显然出了差池,随着时间的拉长,贺玥虽然感受不到痛意,但是能感知到宁如颂的情绪。

在草原时还只能偶尔感觉到宁如颂过于激烈的情绪,譬如那滔天的肃杀之意和绵绵不觉的后怕担忧!

渐渐的一些零碎的情绪贺玥也断断续续的感知到了,虽然大多时候都舒适悦然,但也有时不时的低闷沉郁,晚间尤甚。

宁如颂愣怔半晌,才应了一声好,转去案几上,那里果然有一碗药。

他端起药碗,手摩挲着碗壁,垂下眼,饮下后,缓了一下,反胃感渐渐被压制。

返回床榻上的时候,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这层窗户纸已经薄的不能再薄,可是依旧没有人去捅破。

贺玥借着昏暗的微光瞧他,片刻后,才缓缓出声,“持珏,以后每晚我都会留一碗药,你身子不舒坦时就去喝吧,宫人都会认为是我喝的,你不用担心。”

宁如颂展臂将贺玥抱在怀里,音色微沉,“玥玥,你知道了多少?”

贺玥背对着坐在他怀里,身子自然的后仰倚靠着他,眼神落在案几上的空碗上,“大概吧,具体细节什么的我倒是不知道。”

在宁如颂正要解释的时候,贺玥出声打断他,嗓音飘忽,“持珏,不重要,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话宁如颂对贺玥说过多次,如今竟由贺玥对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