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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一路行驶了十几个小时。

出发的时候是下午,过了一夜,天边太阳终于再次升起的时候,火车上终于传来乘务员的提醒声。

“宁省火车站还有五分钟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整理好行李,按序下车,不要推搡,先下后上,再提醒一遍……”

马为民和崔红也过来了。

听说同车厢的毛丫也是军嫂,崔红虽然没听自己男人说过,但还是笑着上前。

“咱们都是军属,也算是有缘分,走走走,我和为民一起帮着搭把手,咱别挤着孩子。”

崔红实在是认清,马为民的动作也实在是快。

毛丫又得顾着三个孩子,就眼见着自己的一包行李被马为民扛上了肩膀。

毛丫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陌生人这么帮忙,还是个陌生男人。

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她看着对面黄翠喜和姜琴泰然自若的样子,到底不肯落于人后,强撑着笑:“那就谢谢这位马同志了,东西有点重,要是拿不了就跟我说,我自小力气就大,我能拿。”

就是原本还真觉得有点重,听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同志这么说,这个“重”字,马为民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算是手都在颤抖了,马为民也得强撑着笑:“没事,我觉得不重,还好,同志,你带着孩子走在前面吧,我来垫后。”

与此同时,黄翠喜一手牵着顾一宝,一手扛着包裹下了火车,一到地面上,就赶紧回头去帮着把婴儿车给抬下来。

一行人就跟蚂蚁搬家似的,很快就把东西都给搬下来。

踏上实实在在的地面,姜琴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了。

说实话,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实实在在在地上踩了几脚,才终于有了点落地的实感。

刚要回头叫黄翠喜呢,肩上背着的包就陡然一轻,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一直扶着的婴儿车也跟着一动。

姜琴:“!!!”

她心脏几乎都要停拍了,一瞬间,各种火车站拐孩子的案例划过脑袋。

嘴一张,一句“救命”几乎就要蹦出来了。

耳边倏地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是我。”

“砰”的一声,仿佛是心脏落了下来。

她腿都忍不住发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栽倒下去。

还好,顾兆见势不好,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才没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边上黄翠喜帮着搬完了东西也终于发现了和儿媳妇站在一起的人。

眼睛一下亮起来。

“阿兆,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兆:“刚好有战友的家属也是今天来随军,我就和营里申请了车,省得还要挤公交车。”

他说着,担忧的眼神始终落在一脸苍白的姜琴身上。

“没事吧?”他忍不住问道,“怪我,我没第一时间说是我。”

他都有些后悔听信了周川的鬼话。

在今天他要出门接人的时候,周川特地过来,跟他说什么“久别重逢要主动制造惊喜”之类的话,还教他如何制造惊喜。

顾兆本来是不信的。

但周川又的确很讨女同志喜欢。

也不知怎么的,他刚刚远远看到姜琴的身影从火车里下来,鬼使神差地就按照周川教得这么做了。

结果现在也很明显了。

周川教的东西完全是垃圾,别说是惊喜了,别成了惊吓都算是好的了。

姜琴的确受到了惊吓,但她也知道,这可不是顾兆一贯的行事作风。

她缓了口气,到底知道这是公众场合,确定能站稳后,就没在顾兆怀里多待,转而回头瞪了他一眼。

“谁教你这么干的?”

姜琴才不信,没有人撺掇他,顾兆能干出这么冲动莽撞的事情来。

分明她和顾兆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但她就是这么笃定。

说实话,连顾兆都为她语气中的笃定怔愣了那么一两秒。

随即,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姜琴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质问,顾兆却偏偏觉得心口满满当当的。

就好像是自己年少时期炎炎夏季干活后喝下的一碗绿豆汤,是连年训练后带着营队获得军演第一名时的那张奖状,是自己结婚后第一年回去探亲,听到顾一宝喊的第一声“爸爸”。

分明不该,顾兆脸上的笑意却更深。

解释的时候更没想着掩饰,很是干脆利落地就把周川给“出卖”了。

哪怕顾兆没具体说,他和周川的关系。

姜琴也能感觉到说话间的亲近。

她抬手,在男人的肩上“狠狠”打了一下权当是出气。

“以后不准听那个周川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就是姜琴不说,顾兆以后也是不会听的了。

甚至他都已经打算好了,等回了军区,就把周川拎出来,为了不久后的军演,他可得好好“操练”一番周川才行,可不能让周川拖他们营队的后腿啊!!

远在葫芦岛正在训练的周川蓦地打了个寒颤,一时没注意,直接被对面的战友一把抱住了腰。

随即腰腹一紧,眼前一花。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被摔在了沙地上,扬起的飞沙险些迷了他的眼睛。

周围甭管是连长还是小兵,围坐一堆,一见周川被人摔出去,立马笑着鼓掌起来。

“周连长,你这不行啊,还没结婚呢,腿就软了?”

“哈哈哈,老周,你这是第一回被老牛摔出去吧,晚节不保啊!”

“去去去!”周川也搞不懂,自己刚才怎么突然就走神了,还摸了摸自己额头,“我去量个体温,你们先练着,等我回来,老牛,我跟你再比过!”

说着,飞快拉过边上单杠上挂着的外套,在身后一众人的起哄声中很快往卫生所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卫生所里。

孙若梦从一早开始,心就没定下来过。

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墙上的钟表。

但她只知道,顾兆的媳妇是今天来。

却不知道具体是几点。

一时间,心里还有些着急呢。

刚好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值班室门口。

孙若梦几乎是下意识就从值班凳子上站起来,甚至因为动作过大,凳子还被带倒,在地上砸出“咚”的一声。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默默把凳子扶起来。

只是眼神始终不能从来人身上移开。

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几分急切。

“周同志,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周川看着有些急切的小孙护士,眼神也柔软了几分,赶紧开口安抚道:“我没事,也没受伤,孙护士你别着急。”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就是想着来测个体温,看看是不是我着凉了。”

孙若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坐下来,从边上拿出放着体温计的铝盒。

一边甩着体温计,一边状似不经意问道:“对了,听说,今天顾营长和梁连长的家属都要来了?几点到啊,咱们这办不办欢迎会来着?”

这件事本来就是最近家属区很多人讨论的话题中心。

不说家属区了。

就是他们营里,也有不少人都在说这件事呢。

当然了,很多人讨论这件事的原因是想着,等顾兆的老婆孩子来了,没准顾兆心情就能好一点,操练他们的时候,下手能轻一点。

要周川说,他们这完全是空想。

顾兆从来都只会因为心情好,操练的时候下手更黑。

毕竟顾兆以前就说过,他对他们下手重一点,总好过以后死在战场上。

因为这段时间已经被不同人问过太多次了,所以孙若梦问的时候,周川也没当回事。

随口就道:“这俩人是一块儿去接的,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我估摸着回来怎么也得要一个小时以后了,欢迎会的话,我现在还没听说,要是后面真办,估计也是小办,不年不节的,营里也不好太张扬。”

一个小时……

孙若梦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诶,你这温度计往哪儿放呢。”周川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孙若梦一下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往周川胸口戳的温度计,一下有些赧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赶紧把温度计递给周川,又解释了一句,“我昨天值晚班,快下班了,这会儿有些困,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川本来也没生气。

她这么细致解释,反倒让周川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没事,不说你了,就是我和顾兆他们要是熬一晚上,第二天也一样精神不济。”

又看了看孙若梦,忍不住道:“干你们这行的也是真辛苦,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天天这么熬大夜啊。”

捕捉到关键词。

孙若梦随口应付了周川后边一句话,又不动声色问道:“没想到,你和顾营长都是干部了,还得熬大夜呢?”

周川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呢。

乐呵呵就上钩。

具体执行的任务不能说。

但自己在执行任务时的英勇表现还是可以拿出来说说的。

这其中自然免不了说到顾兆的事情。

孙若梦听得认真,周川的情绪也更加激动,越说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