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购药材,其利百倍。”
“抢收盐米!”
“世道艰险,还是金银为上。”
冬至前就赶到吴县的商户们,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年的行情。
吴郡四姓,作为本地士族。
和南迁士族,多有不同。
因为王导推行的侨寄法,对南逃而来的士族加以优待。
在江南设置侨州﹑侨郡﹑侨县,安置北方迁入的士族。
为解决他们的户籍问题,另外设置了一种户籍。
白籍,用白纸登记的户籍。
和用黄蘖防腐处理过的黄籍相对应。
本意是作为临时登记,等到这些侨民回到原籍就注销。
现在则成为了这些侨民免除赋税和徭役的手段。
侨寄法减免的赋税和徭役,都转移到了江南士族的头上。
加之赋税愈发沉重。
大量江南百姓,逃入群山。
原本销声匿迹的山越,又死灰复燃,在江南四处开花。
万幸的是,尽管财政吃紧,吴郡四姓仍然保留着各自的部曲。
这种依附宗族的地方私人武装,虽然对外作战几乎派不上用场。
但是,用来自保是绰绰有余。
制衡皇权,对抗北人,打击山越。
顾陆朱张,四家都有着丰富经验。
因而,他们被继续推举为江南本地士族的代表。
和闲云野鹤的北方世家相反。
吴郡四姓是锱铢必较。
一寸土地,一厘租税,一毫利息。
只要是能缓解财务上的压力,手段并不重要。
连带他们手下的商户也是如此。
吴县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商贩。
就算是应该和家人团聚的冬至也不例外。
当然,满口铜臭,毕竟有损士族身份。
找一个商户代为打理财务更加合适。
成百上千的商户,此刻就聚集在顾辟疆的名园外,等待着汇报今年的收入。
就算是这个时间,他们也不闲着。
嘴巴和耳朵,传递着消息。
心里和手上,盘算着结果。
天下之财,皆出江南。
江南之财,半归扬州。
扬州之财,吴郡其六,豫章其四。
这是商户们的共识。
所以,吴郡四姓手下的商户们都齐聚于此。
合计起下一笔生意,要如何去做。
除了孔方和贾元。
孔方忙着在码头施粥。
贾元是刚刚落脚。
朱擘抬着女人,霍利拉着女孩。
下了车,朱擘问道。
“贾叔,这两人,何处安置?”
赎买来的人,都是和货物分开,另找货仓存放。
贾元把人带到了城里,就很麻烦。
流民没有身份,是不能进城的。
要去县里上了籍,才算作奴仆。
“放到房里去!”
贾元也知道,她们被官府察觉,免不了发回原籍。
这天气把人折腾出几十里地,和杀人其实没什么分别。
在吴县,没入奴籍,她们就是商品。
商人带着商品,这很合理!
在这个充斥着铜臭的小巷里,才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霍利进了门,不禁称赞道。
“这里真美!太美了!”
一座小巧的拱桥,横跨于一条细流之上,溪水虽细,却清澈见底,桥身覆着薄霜,偶尔几片碎雪落下。
沿着曲折的鹅卵石小径深入,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和偶尔探头的腊梅,淡黄色的花朵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带来了一抹生机与暖意。
中心是一座精巧的亭台。亭顶覆盖着薄雪,与黛瓦相映。亭中空无一人,却满是超然物外的雅致。
四周,假山堆叠,石缝间偶尔可见几抹青苔,成了冬日中的一丝绿意。
远处,湖面如镜,岸边,垂柳摇曳。
贾元打开一处厢房,让几人进了屋。
“陋室蜗居而已,小住几日尚可。”
他可不是谦虚。
这只是一处小院,是吴郡四姓合议,租给手下商户,于此地暂住。
和真正的吴郡园林相比,那还真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