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宫,是违命侯孙皓还是皇帝时,遣卫尉岑昏大兴土木而成的奢华宫殿。
因为避晋文帝司马昭的讳,改称显明宫。
不过,因为常年动乱的政局,朝廷拿不出改造资金,也没有人愿意题字。
宫门上的匾额还是当年提下的“昭明宫”三字。
只要没人注意那块破旧的匾额,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像不去看那些破损的宫殿、芜杂的荒草、四周的积雪,干涸的池塘。
显明宫就和当初孙皓刚刚入住时一样富丽堂皇。
王国宝跟在王温身后,看到了显明宫的正殿,赤乌殿。
赤乌,是大帝孙权的年号。
孙权亲眼见到赤乌聚集在殿前,又因武王伐纣时,赤乌聚集,是为吉兆,特意改元赤乌。
这些过去的事情王国宝当然不知道,是王温在殿外亲口告诉他的。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这跟皇帝的召见有关。
“可留心记着,待会回话的时候用得上!”
“显明宫,赤乌,武王伐纣,吉兆,显明宫……”
王国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着小碎步跟在王温身后。
“陛下,侍中大人整理节礼、贺表已毕,正在殿外等候!”
司马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招呼他赶快进来。
“进殿!”
“侍中大人,请!”
在王温的示意下,王国宝走进了大殿。
和在谢安的主持下重建的建康宫不同。
显明宫,自从南渡以来,一直没有修缮。
不止是殿外一片萧瑟。
就连大殿也是破败不堪。
先后经历了王敦、苏峻两次内乱。
不仅是宫殿,就连坐在大位上的小皇帝司马曜,也是危如累卵。
不过,司马曜倒是不在意。
坐在褪色斑驳的大位上,一身玄色大衮服,配十二旒的冕冠。
在一片破败景象中,显得突兀又威严。
王国宝敢背着皇帝窃取贡物,可不敢在天子面前放肆。
“臣,拜见陛下!”
将面容隐藏在冕旒之后,司马曜看着跪拜的王国宝,淡淡地说出。
“爱卿免礼!”
王国宝缓缓起身。
“臣谢陛下隆恩!”
抬起头,四下张望一下,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太子中庶子殷仲堪、中书令王恭、骠骑长史王忱,依次端坐在皇帝右侧。
尚书左丞王雅、吏部尚书车胤、中书侍郎范宁、中书舍人徐邈,依次跪坐于皇帝左侧。
就剩一个空位,排在在王忱之后。
王国宝有些不情愿地坐到了末位上。
论官职、地位、年龄,他不该排在胞弟之后。
而且还要和寒士对面而坐。
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就坐的七位,正看着自己。
“今日当随驾南郊祭天,在此殿设座,陛下是为何意?”
往常总能揣摩到皇帝心意的王国宝,这下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他浑身不自在,只好低着头,在心里默念刚才王温交代他记住的几句话。
“显明宫,赤乌,武王伐纣,吉兆,显明宫……”
王温唤来内宦,合上了殿门。
从右侧来到了大位一旁,向司马曜禀报说。
“陛下,准备妥当!”
司马曜仰起头,从殿顶的破洞处,确认了太阳的位置。
“祭天,当于正午时分。如今尚早。朕听闻重臣名士,皆尚清谈。今日,望诸公各展其能!”
清谈?在这里?
除了王温,其余八人皆不解其意。
年纪最大的范宁,推辞说。
“老臣,攻读经史,粗通《左传》,《谷梁》,清谈非老臣所擅!”
见他要临阵脱逃,殷仲堪率先发难。
“陛下尚未出题,借故推辞,分明是有负皇恩,藐视天威!”
王恭调侃说。
“正是,正是。清谈不过聊以娱情。范侍郎若是不会,晚辈可不吝赐教!”
王忱捂着嘴偷笑,王国宝还在那里念叨。
王雅也不擅长清谈,但是他很自信。
“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老臣虽不擅浮言,然传圣人之教,以正视听!”
车胤、徐邈,没他那么信心十足,还想婉拒。
“高门子弟,平日傲倨无礼,气焰正盛。今日清谈,正好挫其锐气。诸位只管正襟危坐,以壮声势。”
王雅越说越激动,直接起身夸口道。
“今日天子御前,老夫只需一席话语,管教汝等哑口无言,狼狈而退!”
看他那副得意的神情,殷仲堪、王恭掩面而笑。
车胤还是有些担心。
“累世高门,专攻舌辨。靠寥寥数语,岂能退敌?”
王雅抚了抚白须,笑着说。
“车尚书不信,到时便可自见分晓!”
清谈尚未开始,代表世家和寒门的双方,已经剑拔弩张。
这正是司马曜想看到的结果。
在他的示意下,王温宣布了清谈正式开始。
“请陛下,出题!”
司马曜端坐于大位之上,平静地说。
“今日论题——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