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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久时愣了愣,过了好一会还没反应。

程一榭就在外面又敲了敲:“凌凌哥?醒着吗?”

“我……”

凌久时刚说了一个字,嗓子内部就有了磨砺感,开始发疼。

他忍了忍,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在一众消息里看见了程一榭发来的照片。

确实是严巴郎,他正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吃饭,对面还有个长卷发的高挑女人。

从背影来看应该是夏姐。

找到了

凌久时拿着手机,发光的面板照着他苍白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微微发着红。

他从没有这么憎恨过一个人,严巴朗。

他甚至不想要让这个人很痛快的死去,想要将他一点点的折磨殆尽才好。

吱呀——

程一榭一直没得到回应的门开了,凌久时站在门里的黑暗处,像抹幽灵。

“麻烦你帮忙”

他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就比之前还要嘶哑,从声音完全听不出来是凌久时这个人了。

“帮我告诉熊漆,跟着照片里的人到他们的住所,然后把他们,以及他们住所所有的东西全部带出来”

“最好找个没监控的,比较荒废的地方,我要好好招待他们”

凌久时这话就有点危险了。

但程一榭不会劝阻,他只是收起手机,说了句好就离开了。

凌久时看着他走,重新关上门,没回床上,而是去了浴室。

镜子里的人无比颓废,他不能这样,他得收拾一下自己。

热气氤氲的浴室中,凌久时站在镜子前面。

他的脑子又有点混沌,居然感觉有个人站在他身后,带着他的手去拿剃须膏。

“凌凌,胡茬得先涂上这个,再用剃须刀”

白色的膏体被一点点仔细的抹在他下巴和侧脸上,背后的人细致温柔的替他刮掉白色。

“慢慢的,可以避免被刮伤”

说话间灼热呼吸喷在他的肩颈上,冷白的皮肤就慢慢变成了粉色。

当——

剃须刀掉在了水池里,干净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了。

凌久时回过头,身后空空如也。

可他赤着脚脱下衣服,坐到浴缸里的时候,又感觉那股灼热从背后归来。

结实的双臂从背后抱着他,真实到仿佛这根本不是梦境。

“凌凌……”

背后人贴着他的耳廓:“我在第十二扇门等你……”

哗啦——!

清瘦修长的手抓住了浴缸边沿,凌久时独自一人从水中坐起来,大口呼吸着。

水珠从他的头发滑下眼睫,在轻颤中弹落到地面。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那种浑噩的精神复归清明。

这里没有阮澜烛,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从水里站起来,擦去身上的水珠,换上了一身规整的衣服,吹干头发,并把所有的发丝都收了上去露出额头。

镜中青年终于有了个好模样,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冷然通透的一双眼角绯红。

夜深了,外面很冷,凌久时穿上外套,将装了定位戒指的盒子塞进口袋。

然后把阮澜烛亲手所做的那枚刻着他名字的戒指取出来,庄重的戴在无名指上。

戴好了之后,凌久时静静看了那上面的名字一会,突然俯身,将唇瓣贴在了戒指上。

“跟着我一起去吧,澜烛,你得看着我啊”

他低低的说着,绯红的眼角更加深了,但琉璃似的眼珠却在离开戒指的时候变得更冷。

熊漆的动作很快,在凌久时收拾自己的时候,他已经把位置发过来。

确实够偏僻,就在黑曜石不足三公里的位置,有个废弃的烂尾楼。

凌久时拉开门,顶着冷风下楼坐进了车里,冷静又快速的拉上安全带,启动车辆。

黑暗中车前灯照亮了路,导航一直很尽责的提醒着夜间行车注意安全。

三公里不算远,凌久时很快就到了。

到了地方开门下车,仰头一看,烂尾楼上面,吊着一个人。

看服饰和脸,是严巴郎。

凌久时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抬脚往楼上走。

夏姐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熊漆和小柯之前,也并不全部光明磊落。

只是他们自从来到了槲寄生,就很少使用那些并不光明磊落的手段。

“长时间没干这种事了,还有点手生”

小柯说着,用力勒紧了绳子,被她结结实实绑在烂尾楼柱子上的夏姐闷哼一声,骂道

“轻点!这可是现实,你要是勒死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夏姐还有空想这些呢”

熊漆把严巴郎双手勒住,高高吊起来,另一边的绳子绑好在柱子上,一边拍手一边回头说

“我以为夏姐不在乎这些,毕竟从你过往的手段上看,你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

夏姐瞟了一眼被吊在空中,已经昏过去的严巴郎,顿时咬牙道

“熊漆,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成年人,我们没必要这么你死我活的斗吧,坐下来谈谈不好吗?”

小柯冷笑:“你要谈那你也得先等等”

“等什么?”

“等我”

烂尾楼楼梯那边有声音回答,伴随着脚步声,从黑暗里露出了凌久时的身影。

他走到夏姐面前,抬眸看了眼被吊起来的严巴郎

“熊漆,怎么回事”

凌久时问:“他怎么昏迷了?”

“嘿嘿”

熊漆旁边突然出现了万晨和蒙蒙。

“不好意思凌哥”

万晨摸了摸后脑勺:“我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给砸晕了”

凌久时没回头,只是看着严巴郎的脸然后低头说

“把他放下来,弄醒”

“好嘞”

熊漆接话,马上摩拳擦掌过去解绳子。

严巴郎咚一下摔在了地上,灰尘都溅起来糊了他脸上那个歪七扭八的眼镜一大片。

“凌久时!”

夏姐眼看着严巴郎被放下来,顿时着急起来

“凌久时,你有什么我们好好谈,你别……”

“小柯”

凌久时没有回答,只对小柯说:

“塞住她的嘴,把她放下来带到那边去,别让她发出任何声音响动,也别让她昏迷,我要她一直清醒着,清清楚楚能听见我们这边的任何一句话”

“凌久时!你!唔唔唔!!”

夏姐被塞住嘴,程可欣和温晓还有蒙蒙加上小柯,四个人拖着她往凌久时指的方向躲去。

这个时候严巴郎已经被泼醒了,眼镜腿都快扭断了,蒙上了一层水珠掉在他的下颌上。

清醒后眼前有一阵的模糊,他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被绑住,惊骇中抬头,看见了两个人。

“凌久时?熊漆?你们……”

看清楚眼前是谁绑了他以后,严巴郎脸色很难看,略带结巴道:

“凌,凌久时,我警告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敢对我怎么样,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

噗嗤——

凌久时发出了到现在为止第一个真心的笑,笑完以后蹲下来看着严巴郎。

“严巴郎,还记得上一扇门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吗?”

严巴郎当然记得,他耍阴招抢走了钥匙,提前出门后不久就收到了消息。

黑曜石的老大没能出门。

按照在门里那个声音的说法,在严巴郎开门走后,凌久时不会很快能出门,就算是出门也得留下一个人。

所以黑曜石的老大,那个十分精明的男人应该是被留在了门里。

而凌久时和黑曜石的老大,是快要结婚的恋人关系。

“凌久时”

严巴郎抵着后槽牙说:“我们只是抢走了钥匙而已,黑曜石老大的死你不能……”

啪——

严巴郎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扇的他侧倒在地上。

扇他的人正是凌久时。

动完手凌久时又抓住了严巴郎的衣领,把他扯回来,双目发红狠厉道

“你给我记住,他没死,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可以帮你扯断它,如何?”

严巴郎被一巴掌扇的脑子嗡嗡的,低头舔舐了一下唇角,尝到了血腥气。

他本来就是个很倨傲的人,从海外回来的时候,一直抱着要大张宏图出人头地的梦想。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垃圾,只有少数人才配得到更多的资源,而他未来一定是那少数人之一。

但现在,他被他觉得是垃圾的人整到进局子,公司全部打水漂,还被扇了一巴掌。

“他妈的,凌久时”

严巴郎恨毒的抬起眼,盯着眼前的青年骂道

“你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阮澜烛……”

啪,又一巴掌。

凌久时攥住严巴郎的下巴,俯身冷漠的看着他:

“看来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他松开手,抓住了熊漆用来绑住严巴郎手腕的绳子,将其一圈圈套在严巴郎的脖颈上。

“我本来还觉得,我们可以好好合作,只要你能告诉我,抢钥匙是谁的主意,我就放过你”

“但很可惜,你好像并没有这个觉悟”

说完最后两个字,凌久时抓住绳子的手一用力,严巴郎就瞪圆了眼,整张脸开始发红。

窒息的感觉促使他张开嘴并使劲挣扎,但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无法挣脱。

凌久时静静的看着手下这张脸,低声凑近了他的耳边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抢钥匙,是谁的主意”

严巴郎挣扎着,眼珠都要凸出来,红彤彤的脸张大的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濒死的感觉会让所有的傲骨都短暂倾颓,他终于还是使劲的点头眨眼,表示自己愿意说。

凌久时双手一松,严巴郎就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新鲜的空气钻入胸腔,疼痛中根本爬不起来。

但凌久时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单手攥住了严巴朗的头发把他拽起来,拍拍他的脸问

“说吧,抢钥匙是谁的主意”

“咳咳,咳……”

严巴郎顺了好一会气,扭头看看周围,发现这里并没有夏姐的影子。

“只,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放我一命吗?”

凌久时勾唇:“所以是谁?”

“……”

严巴郎胸膛起伏着,做贼一样又看看周围,这才低声说

“是,是夏姐”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是夏姐!”

严巴郎闭着眼睛喊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剧烈呼吸着说

“是她不能接受被你阴了的事实,所以故意找到了你们所在的门,也是她说抢走钥匙,还说,还说门里有东西在帮她”

“哦?”

凌久时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门里有什么在帮她?”

“我也不清楚”

严巴郎低着头,瞳孔颤动着,把所有的一切都扣在夏姐头上

“她只是说有个声音告诉她,只要她能接近你们,抢走钥匙,祂就会帮我们拿到前十一扇门所有的线索”

“这都是她告诉我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真的?”

凌久时问:“如果确定是她,我就要让熊漆去抓她回来,嗯,她可能会死”

“所以,你确定这一切都是她的所作所为吗?如果不是她而是你的话……”

“是她!”

严巴郎毫不犹豫的说,他已经被刚刚的濒死窒息彻底清醒了。

凌久时这个疯子,现在真的会杀人,他可不想死!

“就是她!全都是她做的,你们要找她的话我还可以帮你们,只要你们放过我!”

烂尾楼很安静,只有严巴郎的声音在回荡,凌久时过了好一会才扭头看着黑暗中某处说

“都听见了吧,小柯,解开绳索,放她出来。”

严巴郎听见这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踉跄着走出了夏姐的身影。

她的脸色很苍白,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狼狈的严巴郎。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可最后她和所有人都一样,只是严巴郎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甚至可以为了活下来,答应帮助别人去抓她。

这就是她喜欢了很久,追随了很久的男人。

痴心经年,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