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走远,凌久时才睁开眼看着墙壁。
少年模样瘦削纤长的脊背拱起来缩成一团,黑暗中明亮双眸睁着手指搭在手背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959……
他在心里默数,手指模拟秒钟行走,用这种方式来计算时间。
刚刚在进来之前,凌久时在那个带他来的女人手上的表看见了时间。
晚上22点整。
所以他从进去到取物资到冲突到现在,一直都在默数秒数。
现在已经过去了960秒,16分钟,也就是22点16分。
今天和阮澜烛碰面的时候,他们约定了,晚上0点在宿舍楼一楼水房见面。
因为巡夜的教官十一点半才会停下,十分钟内再打个回马枪,然后再锁上宿舍门离开。
现在距离0点还有6240秒,因为冲突可能会有误差,那他起码要再数5000秒才能动身出发。
没有手表手机等工具帮助,他必须在清醒中度过五千秒,才能有机会再次见到阮澜烛。
漫长的五千秒一点一点的过去。
因为想见阮澜烛的心,凌久时一直清醒,没有丝毫困意。
等到五千彻底数完,他缓缓坐起来,黑暗中看了看屋子里其他人,然后很慢很慢的下床。
因为担心鞋子会吵醒其他人被发现,他把鞋脱下来拎着走,开门关门都很慢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关上宿舍门,凌久时悄悄的拎着鞋子赤足垫脚往楼下水房的位置跑。
刚刚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查看过了,水房就在一楼最里面的角落里,和厕所隔壁。
宿舍楼走廊外的月光明亮,一路拎着鞋子的少年无声快步的走着,直到他看见水房门口的两个人。
少年版熊漆双手抱胸站在旁边,没有胡子的脸看起来眉清目秀,就是依然身材壮硕。
少年版阮澜烛手里提着根棍子,斜靠在水房门边看着窗户外的月亮。
“嘿”
凌久时发出声,跑的有点心跳加速,饿过头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脏腑砰砰砰的跳。
阮澜烛立即从窗外的月亮挪开视线,去看眼前的月亮——凌久时
他看见他的月亮赤着脚拎着鞋就往他身边跑,含情眸的瞳孔都微微放大。
“凌凌”
阮澜烛喊了一声,上前拦住了凌久时的步子,拿过他手里的鞋子放在地上道
“快穿上,这里很冷”
凌久时扶着阮澜烛的肩膀往后听了听,水房这一侧的屋子里都没有呼吸声。
确定这附近没有人住,他才把踩在地上逐渐冰冷的脚塞进鞋子里。
穿上鞋子后凌久时问:“其他人呢?”
熊漆说:“小柯和许晓橙在女生宿舍,牧屿我也不知道,还有一个小孩,他还没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个小孩说的是程一榭,凌久时想应该是还在进门的那个房子里,没被两个父母npc发配过来。
凌久时穿好鞋站稳了,阮澜烛就松开他的肩背说:“他应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不着急”
“嗯”
凌久时点头,又问:“那房子里三条规则,你们犯了哪条被送过来的”
熊漆抿嘴:“我是踩中了门口的报警器”
“我也是”
凌久时说完又看阮澜烛:“你呢?你也是踩中了报警器?”
“我?”
阮澜烛指着自己,勾唇一笑道:
“我可不是踩中了报警器,我只是直接掀翻了餐桌,把所有的香菜都塞进了那个男npc的嘴里而已”
熊漆僵住了,凌久时却不奇怪。
老实说要早知道门边有报警器,他也会这么干。
“你呢”
阮澜烛问凌久时:“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刁难体罚之类的?”
凌久时摇头,说:“都是小事,我能解决,现在我们只要搞清楚这扇门的禁忌条件还有钥匙和门”
熊漆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现在只能捋清楚一个大概”
凌久时说:“你们还记得线索纸条上的,那句类似于广告语的话吗?”
熊漆点头:“当然记得:正德私立学院,专注于培养学生全面发展,为您打造完美小孩。”
他说完加上自己的评价:“跟传销一样。”
“这应该是个角色扮演的世界”,
凌久时说:“我们来到这里的刚开始都是扮演十六七岁的孩子,那两个npc是父母的角色”
“结合房间书桌上的三条规则,别吃香菜,别出门,和别惹怒他们,可以延伸出两个结果”
凌久时说着俯身,在水房外面的水龙头上摸了一下,然后把水抹在窗户上形成一条直线。
他点在直线左边:“第一,不违反任何规则,成为永远呆在屋子里玩过家家的好孩子”
手指移动到直线右边:“第二,违反规则,成为惹怒父母的坏孩子被送来这个,号称可以打造完美孩子的‘学校’。”
熊漆脸抽动了起来:“哪有正规学校会抓犯人一样把孩子抓进来,又哪有正规学校会把学生关在小黑屋关一天一夜不给饭吃,而且五公里跑不动就打死学生”
“打死学生?”
凌久时惊愕:“今天打死学生了?”
熊漆没说话,阮澜烛点点头,今天他们俩抬着那头破血流的少年去医务室,到了地方人的身体都有点僵硬了。
医务室里根本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只有两个怪物一样的教官,把学生尸体用袋子一装就了事了。、
熊漆不能理解的挠着头:“他们打死人,都不怕小孩父母会闹吗?谁家孩子不是宝贝啊”
阮澜烛冷笑:
“能把自己孩子送来这种地方,算是把孩子当孩子的父母,还是把孩子当附庸,要求他们必须无条件臣服的君主,谁又知道呢”
熊漆问:“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太大了”
凌久时抹掉水迹说:“孩子是亲人,附庸是奴仆,人会对亲人心软,却不会对奴仆仁慈,因为他们对奴仆拥有绝对支配权”
“也许那是成为父母的责任使然呢”
“呵”
阮澜烛笑:“熊漆,责任不会和绝对支配为伍,只有权力会”
凌久时敲了敲窗户,像是在解释般说:
“用那条不能吃香菜来做对比,不爱吃香菜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假如是父母,你说你不爱吃香菜就可以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找自己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借口”
“但若是君主,他赐予你香菜你就必须得吃,不吃则是违背,他会用各种方式来逼迫你吃”
“那么此时的香菜不是香菜,而是他用来施行绝对支配权的道具”
熊漆感觉自己有点窒息,半晌后说:“我明白了”
凌久时也有点不舒服:“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找找到钥匙和门的线索”
这扇门给与他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各方面的,以至于现在迫切的想要出门。
熊漆停顿了一下问:“所以这扇门的门神,是谁呢”
找到门神,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
凌久时思索了一会:“既然线索纸条指的这个学校,门神也应该在学校里”
熊漆说:“会是学生吗?”
“不知道”
凌久时越来越难受了,胃部搅动,连着一天半什么也没吃,他有点撑不住了。
阮澜烛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忙撑住了凌久时的胳膊说:“你怎么了?”
凌久时抓住手边人,额头冒着冷汗说:“我好饿……”
阮澜烛愣了下,然后开始摸口袋,拿出一块巧克力拆开塞凌久时嘴里。
这块巧克力不如之前阮澜烛带的那块好吃,有点甜腻,但对于此时的凌久时倒是雪中送炭。
熊漆看他掏出吃的都傻了:“你哪来的食物?不是所有东西都搜走了吗?”
“哦,我抢的”
阮澜烛扛起铁棍解释:“从我宿舍那个什么班长手里抢的,他藏了很多吃的。”
熊漆想起了雪村被威胁的老木匠,顿时对阮澜烛一如当初的流氓行径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