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的这天,于文和西柚走进了婚姻殿堂。
那天来了很多人。
凌炀的出现让场上绝大多数人炸开了锅。
跟于女士一块创立了公司的吴传祺三人结伴而来,他们听说于文要结婚了十分感慨,他们可是知道于女士为了于文哭了多少回的。
已经和王汶喜结连理的孙琳笑着打趣于文:“所以说当初你就该直接跟柚子说嘛,还非不让我告诉柚子。”
于文笑笑不说话。
许思媛拉着于文上看下看,不停点头,“高中那年我就觉得你们挺般配的,现在好了,你们结婚了,我也算是半个媒人吧?”
于文笑着点头,当年何先生和许思媛打过招呼,不用给他安排除学习以外的工作,可许思媛还是认为不应区别对待,所以他才成了文娱委员。
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许思媛怕他忙不过来,所以给他找了个帮手,他至今仍然记得那天许思媛在讲台上说的话——
“我们班后面的黑板这么大,你一个人负责的话还是有些勉强了,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个时间观念强的同学跟你一起……”
他以为他忘了的,因为已经过去了好久。
可他回想起来,却发现自己仍清晰地记得她生无可恋的表情,记得她对这个决定感到无奈却不得不强装乐意的机械笑容,也记得她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这些种种,在特定的时间节点、特定的人面前变得越发清晰。
他忘不掉的。
去接亲的时候,由西柚几位舍友和要好的朋友组成的伴娘团拦在门外。
凌炀笑着看向昕儿,“你真的不能让我哥进去吗?”
昕儿悲痛捂住心口,含泪拒绝:“里面是我爹,我们辈分乱了!”
苏煜一听说还要玩游戏,立刻拍着于文的胸口说:“别啊,我们新郎官有心脏病你们不知道吗?”
“他这颗小心脏还等着见新娘的时候跳呢,你们这时候玩这么大,我怕他一不小心撅过去。”
孙琳:“……”这个喷不了,这是真的。
王汶去找他的亲亲老婆求放水,孙琳让他滚蛋。
孙琳:“高中的时候,我们柚子几乎把你该唱的歌全都给唱了,现在怎么说,你不表示表示?”
凌炀连忙冲到前面,“我来我来我来,我是专业歌手。”
孙琳从不追星,她大手一挥,铁面无情,“你上一边去!”
北橙一反坑于文的常态,在凌炀下场后也冲到前头,“我来,我从小和于文一起长大,我替他唱。”
孙琳就盯着于文,意思是于文要是不开这个尊口,那他也别想进这个门了。
于文无奈,“我唱首……”
凌炀一马当先:“小星星,就小星星了!”
一帮人听完于文唱完,沉默了有一会。
他是真的唱不好……连最简单的小星星都能唱跑调。
昕儿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说:“柚子最爱拽古诗,我们这回就考一下古诗吧,我们说出上句,你们要接出下句。”
于文定了定神,开始听问题。
“金风玉露一相逢……”
于文思索一番,回答:“便胜却人间无数。”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教分付点酥娘。”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赠我情。”
女生们哈哈大笑,“错啦,是我说几尺就几尺。”
昌平鼓掌,“好好好,这样玩是吧?那这题我会!”
“我劝天公重抖擞……”
昌平靠着他的脑子杀出重围:“天公抖掉一只手!”
“洛阳亲友如相问……”
“就说我在写作业。”
于文被这些诗句雷得直扶额。
昌平和她们战得不分高下,孙琳这时走出来念古诗:“玉毫如可见。”
于文一愣,昌平还在那苦思冥想有什么梗可以接上去,不待他开口,于文率先出声:“于此照迷方。”
昌平懵了,“于文她们玩的可是套路啊。”
于文笑着摇头,“这句话不是。”
孙琳给了他一个算你走运的眼神,继续说:“蓬莱文章建安骨。”
于文立刻接上:“中间小谢又清发。”
昌平傻了,问他为什么,王汶笑着搭上昌平的肩,嘲笑他活该单身。
还能因为什么啊?
因为这两句诗是当初西柚介绍于文的时候引用的诗句啊。
男人们一看时辰要到了,开始硬闯。
王汶直接点对点服务,把孙琳抱到一边。
苏煜那头谁也不想得罪,开始挨个发红包。
凌炀实在多了,他直接掏出笔和洗好的照片开始当场签名,昕儿很可耻地动了。
北橙和昌平直接带着于文开冲。
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于文跌跌撞撞走进新房。
外头热闹得不行,里面却安安静静的,恍惚间,于文看到了静坐在床边的西柚,她微笑着看他,似乎等了他很久。
那一刻,于文的心脏开始狂跳。
就如初次遇见那般,他的腿软了。
于文慢慢地红了眼眶。
谁知道呢?为了这一天,他走了多长时间。
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于文在西柚唇边落下一吻。
西柚笑着问他:“怎么哭了啊?”
于文轻轻摇头。
如果这世界有回到过去的机器,于文很想回去抱一抱过去的自己。
他想告诉他,不要怕前路坎坷,向前看,哪怕要在泥潭中挣扎,哪怕自己面目全非,也要和生命抗争到底。
那一刻,于文想起初中那年,老师要他想一个座右铭放在光荣榜上,其他同学想了一大堆,给了或抒情的,或豪气冲天的座右铭,他思考片刻,给出了四个字——
“事在人为。”
他很想说:看啊,何于文,你做到了。
他缓缓看向面若桃花的西柚,在心里轻轻应着:是啊,他真的做到了。
在夏季的开端,他们隔着不绝于耳的蝉鸣,隔着流逝如水的光阴。
他在经年之后时间线里与她再度重逢,草稿纸里藏着原野劲风的肆意,有雨落初晴的天空和一场平凡的相逢,以及背面写下却不敢显露的姓名。
他熬过日升日落,跨过万水千山,他曾泪湿眼眶,也曾跌落在她的眉眼中,在她一重重的笑声中,他反复跌倒又反复爬起。
心动于他而言曾是无比致命的毒药,他情愿放弃生命,也要像飞蛾扑往烈火一般全力向她奔去。
很多时候他会问自己,她在他心里究竟占了多大的分量?他那时给不出答案,却在失去她的那天,他的世界轰然崩塌。那一刻,答案立现。
如何从泥淖中爬起来,忍着心痛全力狂奔,于文已十分熟练,他的成功并非他一人之功,皆因终点有她的等候。
这世间最美好的不是蝉鸣,不是盛夏,是他望向她时,她眼中的盛夏与蝉鸣。
他向她郑重宣读,蜻蜓低飞,盛夏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