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幼时并不是在南方生活的。
因着身体的原因,他在当时来说医疗水平算是顶尖的首都居住,那个大院里有许多显赫家族,他是那群孩子中年纪最小的。
他从不和他们玩耍,因为他的身体不允许。
因此他遭到了排斥。
关家的小子整日里带着他的一帮小弟四处游荡,撞见了在湖边静坐着的他。
他们说他是个病秧子,嘲笑他爸妈不在身边,甚至还有人上手推他,他本不欲理会他们,可那群人中有关棣。
他看见关棣就会想起他前些日子在大家面前炫耀他爸妈又带他去了哪里玩的高昂样子。
那时候他才发病没多久,心口正密密麻麻的疼,隔着人群他看到了关棣,他身后披着一块红布,趾高气昂地站在滑梯上说以后要做超人在全世界飞来飞去。
于文笑了,那一刻他真想把他的翅膀折断。
那群人见于文像个木头人一样没趣,纷纷散去。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文把药丢进湖底,然后毫不犹豫往湖里跳。
他没学过游泳,但他知道,这世间的所有一切其实都是明码标价的,他想要关棣丢掉半条命,那相应的,他也该付出同等代价。
过来叫他回去吃饭的管家看到了在水里挣扎的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外公当时还很年轻,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说,外公就自己派人去查。
外公当然查不出来什么,但他知道最后一个跟他有接触的人是关棣,这就够了。
那一天之后,关棣不再披着他那可笑的披风扬言要当超人,因为他被关父打得下不来床。
于文还嫌这太轻了,不过点到为止也可以,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在那个大院里,有个人加入了进来,他的名字很有意思,他叫周北橙。
周北橙的话很少,人也冷冷淡淡的,但他没有受排挤,那些男的女的都爱和他玩,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而且他和那些只会耍三脚猫功夫的人不同,他是真的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有他在的地方就会见血,他曾说这是掌握一项武术必要的条件,于文惜命,往往绕道而行。
在大院里掀起一阵武术风的时候,于文选择敬而远之,那些孩子就说他怕疼不敢,他们对他的称呼也从病秧子变成了胆小鬼。
他理都不理。
疼?
擦破点皮究竟能有多疼呢?
能比上他心口钻心的疼吗?
他觉得不。
他与周北橙真正意义上的交集,是在那个午后。
他靠在树后面小憩,大院的孩子都有在家午睡的习惯,唯独他喜欢在外面,也因此,他看到了被捂着嘴的周北橙。
周北橙被一个男人抱着,他想呼救,好不容易看到有个人,却发现那个人是大院里连破个皮都不肯的何于文,他瞬间就不抱指望了,想着还是等人来赎他吧。
男人也看到了树下的于文,一旁的女人问他要怎么办,男人不想节外生枝,只说快点离开这里。
于文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外公前不久和他说了周北橙家里的事。
周父周母两人一直势同水火,因着周北橙的出现彼此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周母想给周北橙一个更辉煌的家底,周父也想借着周北橙的存在缓解内忧,两人不谋而合。
这个家族联姻诞生的孩子,推动了周卫两家的合作,周氏企业如日中天,然而蛋糕只有一个,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理应被分到的蛋糕缩水。
要狠狠撼动周氏的根基,只有让周卫两家再次结仇,而如何才能让他们快速结仇?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个蠢货竟然还以为他可以被赎回来。
于文紧跟在他们身后,他看着他们的眼神着实不算友好,女人被盯得心里发毛,问男人该怎么办。
男人在来之前就做了背调,他十分清楚这个院子最不能动的人是谁,在他动手的前一刻,他的老板还着重强调不许将这人牵扯上,也因此他对于文的长相记得很熟。
他看了眼一直尾随着的于文,发慌说快跑回车里走人,别管他。
于文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他迅速跑上去抱住了女人的腿,抱住之后就再不肯松手。
女人的动作艰难,她使劲去掰于文的手,却发现他抱得死紧。
他们没时间耽误,男人没办法,狠狠踢了于文一脚,想让他知难而退。
于文闷哼一声,还是没松手。
院子里的人渐渐醒来,男人打开车门,一股脑将周北橙和于文都塞了进去,决定在半路就把于文丢下车。
女人把他们的手都捆住,在她想拿布堵住他们的嘴的时候,于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如果呼吸不过来半路死了,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男人在前面开车,闻言让女人算了,反正在车里他们也翻不出天。
周北橙缓了口气,别扭地说:“你没必要跟过来的,不仅要给赎金,还……”还受伤了……
于文嗤笑出声,“你觉得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周北橙看了眼在开车的男人,有些拿不准主意。这些事他经历得多了,回回要价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这回得谈到多少钱。
车刚驶出没多远,男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后面有车在跟着,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么快的?”
于文眼底闪着异样的光,他笑着看向周北橙,那笑容在北橙看来有些邪性,他的话语也流露出难言的疯狂。
“我再帮你个忙好了,就当是那天我没能赴约的赔礼吧。”
周北橙还云里雾里的,于文已经像个野兽一样扑到了女人身上。
他的手无法动作,就转而用嘴撕咬着女人的肉,女人痛极了,恶狠狠地扇了于文好几巴掌。
周北橙急急挪动身子想替他挡下那些殴打,却被于文一脚踹开,他嫌他碍事。
于文近乎自残地挑战着女人,他甚至还用头去撞坚硬的车窗,唯恐女人下手轻了。
男人在前面完全慌了,他想叫停女人,女人却恼火得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后面的车子超到前面,直接横在路上堵住了他的路,男人猛地刹车,车后的人因着惯性乱作一团,于文撞到车门晕了过去。
有人一锤子把车窗打破,一只粗壮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他直接抓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提到窗外。
男人无法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身腱子肉的人。
周北橙被救下车,那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抱着于文,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知道他是谁,他是何于文的外公,他刚来大院的时候曾去何于文家楼下喊他来他家吃乔迁饭,就是这个人出来告诉他何于文要在家吃饭。
周父周母很愤怒,若不是于家那个小子身上有定位,并且于家发现得及时,北橙定然已经死透透了。
两位貌离神合的人站到了同一阵线上,决心整治一下幕后黑手。
然而他们还没开始出手,那些家族就纷纷倒台,就连周卫两家都有人出了事,他们慢慢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出手,而且手段狠厉。
他们想到了于家。
那个在别人口中十分怕疼的男孩,因为他的缘故落了一身伤,周北橙十分愧疚。
他去医院看望于文,于文还没醒,脸上手上都有伤。
他站在病床旁,心里跟被巨浪拍过一样,上面的水渍虽然会被太阳蒸发,潮水经年累月的拍打所造就的一切却不会消失。
自此后,北橙再没让他受伤,所有粗重的活他都会下意识帮他干了,任何有可能让他受伤的事他都会主动想出办法让他规避。
所以高中那年他不赞成他靠近西柚,大学那年他也没把西柚的事如实相告。
他理解北橙,然而面对北橙的话,他却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他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