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放到话筒上,但是没有接起来。
陈深朝外面的人使个眼色,那小弟快步走到院子里,没过几秒就拽着许禾柠大伯的衣领,将他连拖带拽进屋。
“要真是她的电话,你知道应该怎么说!”
男人被推得撞在茶几上,他不敢去看陈深,只得拿起了电话。“喂。”
对面能听到清晰的下雨声,但是没人说话。
“是柠柠吗?”
许禾柠声音放得很轻,可还是被陈深听到了。“等奶奶回来后,你跟她说一声我跟朋友出去打工了,刚安顿好,让她不要担心。”
大伯看眼陈深的脸色,两腿禁不住打颤。
“你奶奶这几天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许禾柠一点没有意外的样子,陈深就已经猜到了,人是她安排躲出去的。
她很谨慎,丝丝缕缕的呼吸声钻透了话筒。“我改天再打回来。”
陈深立马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擦出突兀的噪音,他一把接过了话筒。
许禾柠听到了这声异响,下一瞬,便是男人沙哑的嗓音传来。
“许禾柠,你敢挂试试!”
陈深眉眼薄厉漆黑,身上衣角垂在他精瘦的腰际,他的那股子狠劲,都绷在那张冷酷的脸上。
“陈深,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用枕头捂死你。”
陈深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握着话筒而绷起,“你别忘了,你在这还有亲人,你不回来,我能让他们好受?”
他的威胁声传到许禾柠耳朵里,陈深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可生门和死门同时向许禾柠打开,向生的那扇门她也是第一次触摸到,即便还没推开,但足够让她飞蛾扑火。
“你少来这套,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
许禾柠眼神清醒,即便语气柔软,却透着与他争锋相对时丝毫不输的狠劲。
“陈深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许家买来的孩子,他们也算不得我的亲人。”
陈深的脸映在桌上的一面铜镜中,棱角分分明明,“你来真的?”
“我为什么要为了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回去送死?”
灯光将陈深面上的表情,割得四分五裂,他拿起酒瓶用力砸在了许禾柠大伯的头上。
那突来的闷响声伴随着凄冽的惨叫声,一一传入许禾柠的耳中。
“啊——”
鲜血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男人的头顶往下挂。
整个眼里都是血,半张脸都红透,男人抱着头跪下身去,“柠柠,你快回来,你难道要看着我们死吗?”
陈深将剩下的半截酒瓶丢在他脚边。
“听见了吗?”
“呵——”可那头传来的,却是许禾柠冷到蚀骨的声音,“你帮我问问我大伯,他还记得我小时候去他家玩,他把手伸到我衣服里的事吗?”
屋里是漫长的沉默,站在旁边的小弟胆战心惊地望向陈深。
许禾柠比任何人都冷漠,“陈深,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谁都做不了我的绊脚石。”
嘟——
电话被挂断。
大伯小心翼翼抬头,却发现自己被一双眼睛给钉住。
陈深眼底没有一丝的光,像是恶鬼,男人眼皮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血痂……
“不,不要——救命!”
*
许禾柠身上都湿透了,几层薄薄的布料黏在肌肤上。
路边有辆车经过,落下了车窗。
“美女,去哪啊?”
看着不像是出租车,许禾柠没有理睬。
那人居然推开车门就要下来,“你家住在哪?哥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许禾柠刚走出去两步,就被人拽住手腕,“看你淋成这样,我心疼……来,上车……”
她用力将手挥开,朝着不远处指去,“不用了,我家就在那。”
“小淮园?”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圈,继而讥笑开,“你住那?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他就差把‘你也配’甩在许禾柠的脸上。
男人还想去拉她,许禾柠避开了,她抱紧手里的包快步朝小淮园的方向跑去。
那人没有离开,而是上了车,车子不紧不慢地跟着许禾柠。
小淮园的院门紧闭,她踏出了季家这座保护笼,她不光难以生存,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等着将她撕碎的一众人。
车里的人开了远光灯,灯光罩住许禾柠的身影。
他探了个脑袋出来,“有本事进去啊,杵门口算什么本事,你还不如乖乖跟我走……”
风声夹杂着雨声,一场雨把她彻底浇醒了,许禾柠浑身湿透,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陈深今天可以用大伯威胁她,那以后,就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奶奶身上。
她不该就这么走的,季家的庇佑远远比钱来得更有用。
许禾柠用力地拍向门板,拍得手掌通红。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被人拉开,季岫白从宽敞的门厅处走来,身上没有浸染到一丝一毫的湿意。
“酬金不是给你了吗?许小姐还有哪里不满意?”
她身上的布料贴紧,粗糙的胸衣被勾勒出明显的轮廓,白团圆而饱满。
车前的灯光漏在季岫白的皮鞋上,许禾柠没有擅自踏进去,“我想留下来,刚才的那张纸,我签。”
“怎么出去了一小会,就想通了?”
门外和门内依旧是两个世界,许禾柠的身后群狼环伺,而季岫白的身后……
安定、富足。
“因为我想想,一年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
她冷得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啊,不过出去一会的时间,可许禾柠淋了满身,雨水流到嘴里都是涩味。
季岫白目光从她胸前收回,神色淡淡地望向管家,“还不迎少奶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