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驿的神色显得格外轻松自在,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然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如同锋利的刀刃,精准无误地刺进了李老爷的心窝深处。
想当年,李老爷身为富甲一方的显赫富商,出入皆有众人恭维,生活奢华至极,金银财宝如流水般从他手中流淌而过。
然而,世事无常,如今的他,却沦为了一个被世人畏惧的妖怪。
尽管他拥有了漫长得近乎永恒的生命,但这份生命的质量却低劣得如同野兽一般。
长生不老的美梦,在现实的残酷打磨下,逐渐扭曲成了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噩梦无休无止,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为了这看似诱人的长生,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包括了他曾经珍视的一切。
然而,当真正面对这无尽的岁月时,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割舍对生命的眷恋,即便是这样痛苦不堪的生活,他也舍不得轻易放弃。
于是,他只能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浑浑噩噩地度日,日出而作,日落则蜷缩在粗壮的树枝上沉睡。
还好,作为一只绿瓢妖怪,他拥有着厚重浓密的毛发和锋利无比的利爪,即便是那些凶猛的野兽,也绝不会选择他这样的对手作为捕猎的目标。
然而,就在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有一行人,闯进了当年妖道给他设计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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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就是想死在我手里吗?”
陆驿笑笑,说道。
“你明明看到了我们家小红放出灵力探索那个法阵。”
“你明明知道你拼上性命也未必能赢小红。”
“你在暗处观察了很久,发现我们是冲着你的第二个祭品——崔明远来的,你想不好。”
陆驿温声和气的说着。
在陆驿的眼中,李老爷那看似狰狞可怖、连人形都难以辨认的外形,此刻却如同赤裸的孩童一般,无处遁形。陆驿仿佛能穿透那层恐怖的外表,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你不想死,可你也不想活。”
“你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你要再生起这种寻死的决心就难了。”
“这片山林里没有能威胁你性命的猛兽。”
“你又不敢面对人类世界对你的排斥与厌恶,更怕自己被抓起来,像展览品一样被众人参观,甚至被那些所谓的学者仔细研究、解剖。”
“虽然做了衣不蔽体的野兽这么多年,但是你还是有自尊心,有羞耻心。”
“这才是你最可悲的地方。”
“所以,你在心中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你看着我们超度了裴新儿,看着我们揭穿了崔明远的真面目。”
“你以为自己披上那张绿瓢的皮,假装成不通人性的妖魔,就可以被我们当做普通的异端斩杀。”
“就此了却你可悲的生命,终结你自己求来的,无尽的痛苦。”
陆驿的声音落在深夜的山林里。
月光下的陆驿,瞳孔褪色到浅灰,光线似乎落不进他的眼睛。
头发是透明的,连眼睫毛都闪闪发亮,几乎要乘风而去。
仿佛一个谪仙站在远离凡尘的境地里,度化妖魔。
然而实际上听他讲话的内容,又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绿瓢站在陆驿对面,心里却想起了陆驿刚才漏出来的那句话。
“那长生秘社……就是从我们地府手里钻漏洞。”
他说,我们地府。
他是地府的人?!
绿瓢心里突突的跳,自己作为人的时候多怕这两个字,多怕那传说中的勾魂使者在某一天就找上门来,索了自己的命去。
如今听到对方是地府来者,心里竟生出了期待。
陆驿看着那双金黄色眼睛里自以为是隐秘其实十分明显的期待,又笑了笑,
“你求我啊。”
陆驿的笑容里满是恶意。
你求我杀了你啊。
绿瓢的舌头早就僵化了,吐不出清晰的人言,只能着急的又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下一秒,两道黝黑粗长、散发着森森寒意的铁链,突然从丛林深处冒出来。
铁链的尽头,镶嵌着两道锋利无比的铁钩。
正是黑无常手中的勾魂索。
两道铁钩狠狠地贯穿了绿瓢的锁骨,,把它整个向后拖走。
绿瓢吃痛,口中嗷嗷直叫唤,它本能地开始挣扎,四肢乱蹬,想要摆脱这来自冥界的束缚。
但越是挣扎,那铁钩便越是深入地嵌入它的骨肉之中。
锁链是从后把它拖走的,它看不见身后有什么,这又加大了它的恐惧。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飞快的往后被拖走。
陆驿站在原地,心情十分愉悦似的,朝被拖走的绿瓢挥了挥手。
“李老爷走这么急啊。”
“慢走啊,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