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从门缝中传回来的声音。
一直沉默着的田八，突然出声，声音里满含愤恨。
“听一句话，一千两银子……”
“你不如去抢！”
粗犷的公鸭嗓，瞬间打破了刚刚女子嗓音营造出的意境。
“他这不已经在抢了吗？”
红娘撇着嘴角，满脸的不忿。
“不过，被抢的人是咱们。”
英武的眸子，抬起望着正在认真思索的圣女，忍不住讥讽道。
“里面的人敢说，外面的你，还真敢想啊！”
“咱教内什么状况，你不比我们这些小喽啰清楚？”
“一千两银子，你知道能换多少米面，救助多少流民吗？！”
“我知道的……”
白莲圣女被她的话弄得一怔，在脑海里仔细斟酌了几息。
她抿着唇，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万般无奈的神色。
“所以，我们尽量不动教内的钱……”
又想了一瞬。
圣女蹲下身子，平视红娘，声音里带着些许叹息。
“你有钱吗？”
“……”
红娘张大嘴巴，脸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眸，一时间情绪崩塌。
“我……”
“我有钱吗？”
“亏你还真问得出口啊……”
她明白了圣女的打算，勉强挤出一抹苦笑。
目光投向田八的身影，“咱楼里还剩多少两银子？”
听到红娘的话，田八也跟着大脑一懵。
女人心，海底针。
说变就变。
他还以为和红娘要和圣女，先吵一架呢！
矮壮汉子挠了挠耳朵，“啊？啥意思？”
似乎没听清楚，他又追问了一遍，“我说你们两个人，脑子都坏了？”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不是地上的石头……”
“人家要，你们真就给啊！”
他举着双手，脸上的惊愕，超出了心里所能接受的程度。
话音好像在问面前的两个女子，又好像在向苍天发问。
“红娘、圣女……”
“咱是啥冤大头吗？”
“就这么乐意，平白无故给人送钱？！”
本来就烦躁，被田八这番话语一刺激，红娘的脑子几乎要炸开锅。
“少废话。”
她咬着牙，怒气冲冲，横着眼眸冷冷扫过去。
“你有本事，你让里头的人开门，乖乖听话，乖乖办事啊！”
“你要没本事，现在给老娘滚去拿钱！！”
闻言，凝望红娘咬牙切齿地凶脸，田八脸色一僵。
先前神采飞扬的表情瞬间收敛，变得黯然无光。
他张了张嘴，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无神。
“那我……我去拿钱……”
“哒哒哒哒……”
矮壮汉子有气无力地迈步离开这里，消失在两人眼前。
等到田八走了。
红娘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以舒缓心头的不快。
她瞥了一眼，连夜赶来的白裙女子，假装嗔怒，指点道。
“一会儿开门之后，你千万别打招呼，别问好……”
“咱缩短流程，开门见山，先入为主，能挑重点，就别废话。”
“能一句话说完，咱就尽量别用两句话！”
“咱家穷，能少说两句是两句！”
虽是含着怒意的话语，但全都是为自己着想。
圣女轻轻颔首，算是认同了红娘的观点。
见状，女子再开口，“现在打好腹稿，别等进去了才开始想……”
\"知道了。\"
白莲圣女低眉顺眼，听着她的话语，面上浮现清淡的笑容。
又看了一眼，只见红娘咬着朱唇，眸光上下翻动。
“你行不行，不行的话，一会儿进去了，我来和对方交涉……”
“我来就行……”
片刻后。
田八捧着钱匣子，匆匆赶了回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开口。
“月末还没到，具体有多少钱，楼里还没清点。”
“不过千两银子，总归是有的……”
紧跟着，听到外头交谈的声音。
咔哒一声。
门栓被取下。
李逸仙拉开屋门，把光线照耀到昏暗的廊道上。
双方对视。
李逸仙的目光，依次在面前三人身上流转而过。
最后定格在了，白裙女子赤裸的小脚上。
视线抬起，赤足女子的脸庞，被白纱遮盖了大半。
不过，单从那双情绪万千的丹凤眸子里，大概也能看出来，对方的相貌不差。
心头想到婠婠，再一看面前极为相似的女子。
李逸仙开口笑道：
“啧，怎么你们这些长得好看，又爱穿白裙的邪教圣女们，全都买不起鞋子呢……”
听到对方的嘲讽，红娘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圣女白裙下，露出的娇嫩玉足上。
她下意识就回怼道，“关你何事，你又不养她，管人家穿不穿鞋子。”
“……”
她话音刚落，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逸仙、任盈盈，包括话语里的主人公——白莲圣女的目光，全都投向开口的红娘。
“啪！”
田八的手掌扇在自己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瞬间，红娘也意识到了问题，她双手赶忙捂住嘴巴。
“诚惠，一千两银子。”
李逸仙笑着开口，瞟向女子的视线中，忽现狡黠。
面对红娘，那恨恨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看着白裙女子，再开口，“你好，煌天寨寨主李逸仙，初次见面，握个手吗？”
略一怔神，白莲圣女看着他伸出的手掌，有些不明所以。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敢开口。
眉峰一挑，李逸仙也没再多说，收回手。
让开身位，留出能供一人通过的空间。
见状。
白莲圣女提着裙摆，抬起赤裸白嫩的雪白玉足，跨入门内……
她目光和桌前的女子，相互对视一眼，视线投向桌上摆放的吃食。
随即，任盈盈柔和一笑，语气如春风，轻轻拂过。
“坐下，一起吃点吗？”
圣女轻轻摇头，下意识开口婉拒，她语气平和，“多谢美意，不必了。”
“……”
沉默是金。
面对寨主投来的视线，任盈盈不禁莞尔轻笑起来，“诚惠，又是一千两！”
她心头跟着乐呵了一瞬。
刚刚两人在外头开的小会，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呢。
“啪。”
田八这一记耳光，比先前那下还要重些。
这两个祖宗，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圣女沉默着，悄然回身看了一眼两人，心头流转着歉意。
“……”
她宽袖一震，一小叠事先备好的书稿，滑落至掌心。
抬手将其递交给面前站定的青年，她停顿了一瞬，开口说道：
“这是白莲教，在多地帮助战乱流民的凭证……”
率先开口，将立场明确。
随后，圣女话语滔滔不绝：
“我们是白莲教的教徒，白莲教立志于实现天下大同，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终结这普天之下的战火……”
“让每个人都能有饭可吃，有衣能穿……”
一边说，她一边抬眼瞧着青年。
见他真有在认真听，女子心中稍感安稳，声音不绝。
“也正因如此，白莲教成了诸多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不顾百姓之安危，贪图兵戎相交产生的利益，在践踏律法后，大肆掠劫屠戮……”
“所以，我们想借用煌天寨的名号，暂作遮掩，暗中行事……”
她这一口气说得很长，只是圣女并未妄想，仅凭借着大义就能说服对方。
“同样的……”
“在不违反白莲教规定的情况下，我们愿意为寨主您，行走四方。”
“也就是，我们需要一些庇护！”
她这长长的一段话讲完，已是口干舌燥，屏住的呼吸终于能够松开。
等了有一会儿。
屋内依旧没人开口。
就这圣女、红娘惊疑不定，以为没什么机会的时候。
李逸仙微微皱眉，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子，略带迟疑开口。
“那个……”
“你能再说一遍吗？”
“信息量太大，我刚没听明白……”
“……”
听到话语，圣女呆立在原地，心头一片茫然。
从未接触过他这种套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
红娘和田八，同样沉默着。
就连任盈盈的目光，也紧跟着投了过来。
李逸仙打量着他们，也跟着等待。
白莲圣女抬头望了望青年，又看了看其他人。
然后，泄气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没有再说得意思。
无声的沉默，震耳欲聋。
“行吧，不逗你们了。”
“这回都变聪明了，居然没人中计。”
李逸仙接过那叠文稿，一边翻看，一边思索。
这白莲教做的事情和理念，听起来十分耳熟。
倘若换一个教名，换个领袖，它应该不至于这般籍籍无名。
比如说太平道，黄巾军。
一目十行，看完上头标注有天机阁印记，难以作假的文稿后。
李逸仙对着面前的白莲圣女，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我有一问……”
“倘若需要杀一人而救天下人，你做何解？”
瞬间，听到话语的四人，同时陷入沉思。
下一刻，圣女开口，声音铿锵有力。
“乱杀好人，取经何用……”
这答案和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