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李义山再度咳嗽起来,他稀疏单薄的眉峰,微微蹙起。
按徐晓所言,与煌天寨结亲,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说实话,北凉的这块遮羞布,已经被扯得支离破碎。
恰好,二郡主也已经成了对方的人。
不外乎一层窗户纸,干脆就捅破了。
也免得做事,束手束脚。
就是可怜自己徒弟,在九州走了一趟,遭罪不说。
回来时,自己的梧桐苑也被偷得差不多了。
“我没意见,不影响北凉的布局……”
眼眸里的焦点回归,瞳孔泛起光泽。
李义山端起茶碗,轻轻润着好似被吞咽过刀片的喉咙。
他知道徐晓一直都很有魄力,想必已经定好了让对方无法拒绝的价码。
徐晓点点头,站起身来,嘱咐李义山多注意身体,便下楼去了。
谋士乱天事。
常人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他们这群顶级谋士,却偏偏不这样做。”
“他们倒反天罡,要去教天道如何行事,令天道按照自己既定的轨迹衍事。
更是美其名曰:与天斗,其乐无穷。
所以,被天道不喜、摒弃,再正常不过。
偏偏义山还不习武,没有一副可承担反噬的强大体魄。
徐晓沉默着,走出了阁楼。
李义山目送他,没有开口说话。
偌大的书屋,再次陷入昏暗与沉寂。
烛火映照在李义山的身后,把影子扯得高大。
顺着徐晓给的思路,他深想下去。
二郡主婚事的具体细节,不需要他来谋划。
但这场婚事背后的含意,对现今北凉的局势,多少还是有点帮助的。
他需要好好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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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时间,听潮亭被搬空了数层。
梧桐苑内,走出的稚嫩姑娘,登上前往凤鸣山的马车。
兵贵神速。
驾车的独臂老者,拽着缰绳,猛然一抽,马儿迈开四蹄,缓缓离开北凉王府。
双手兜袖的老者,两鬓斑白。
徐晓站在府邸前,怔怔出神。
视线内,马车的队伍,已经消失在大街尽头。
为首开路的马车上,有四个女子,一个老头。
老头是重出江湖的天下四大宗师之一,剑甲李纯罡。
但他,在此行之中不重要。
重要是四个女子。
鱼幼薇、李白狮,两个从外界招来的女子。
同样绝世,不输红颜榜上之人。
还有从护卫里挑出,专司稀奇古怪、奇淫巧技的苗疆女子——舒羞,相貌身段亦是不差。
以及梧桐苑,最后的牌面。
姜泥。
徐晓抬头,今日北凉的天气,依旧不太好。
灰蒙蒙的,被云盖住了,看不见日头。
耳边听去,隔壁的大院,安静许多。
梧桐苑被掏空了。
说不在乎,徐晓挺在乎的。
说在乎吧,其实也就那样。
他和凤年娘亲留下来的底牌,也就只剩下了姜泥这么一张。
掏不掏空的,看起来好像也不那么重要。
相反现在。
徐晓需要让北凉二字,在凤鸣山煌天寨身上,贴得够深。
所以,其他有势力的豪门女子,他不能动。
江湖上寻来的女子,也不能多。
多了,北凉与李逸仙的情分,便不够深。
两个正好。
但少了,徐晓又怕他那个土匪头子不答应。
索性,咬咬牙又添上两个。
这样一算,李逸仙枕边人足足有五人出自北凉王府。
何况,转念一想。
自己和凤年他娘亲留下的底牌,不过是置换到了中唐。
甚至,这被李逸仙抽走的四张牌,北凉该用还是能启用的。
这样想来,好像北凉不仅没亏,还反过来赚了一笔。
他徐晓就不相信,自己二十年来,在这几个女子身上倾注的心血,和灌输的思想。
会败给他李逸仙,短短时日的调教。
徐晓抬头,天边有一线金阳旭日露出来。
退一万步讲,真败了又如何。
凤鸣山上,与清凉山已经成姻亲。
且不说一荣俱荣,最起码一损俱损,他指定是要做到的。
至少要九州上的实力,提到凤鸣山就能想起北凉二字。
关于婚事的消息,已经通过拂水房传过去了。
还需要几天时间,方才能送到凤鸣山,转交给渭熊手上。
他押得注很大,希望这次不会亏。
转身,徐晓看着身后安静列队等待的仆役,语气轻柔。
“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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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山头,煌天寨内。
有信来。
“咕咕咕咕……”
信鸽从半空之中落下来,站在女子纤细的小臂上。
李存忍面罩下的眼眸,掠过少许困惑。
她指尖从鸽腿上取下飞书。
缓缓解开卷成圈状的字条,看着信纸底部漂染上的图案,
眉头微微凝住,通文馆的飞书?
然后李存忍看见了,展开的信纸上面的文字。
她瞳孔一缩,眼底闪耀难以置信的神采。
本来就蹙起的眉头,瞬间拧成一股。
信纸不大,能书写的内容也不多。
短短两句话,让女子如同被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哥,扼住了咽喉。
她咬着唇,几乎要窒息。
想办法让煌天寨主,爱上你。
这是我和义父,商量后的意思……
信纸是通文馆特殊制作,落款也是通文馆的圣主章,都做不得假。
女子带着护指的手,将两只宽的飞书,揉成一团。
她握紧成拳,想要奋力丢掉。
在大脑的调解下,手还是屈服于心的指令。
她来山寨也有大半个月时间,一直都是想着修好城寨,就下山回义父身边做事。
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留在寨主的身边,成为她的红颜之一。
虽然自己时不时能得到寨主的夸赞,但李存忍自己很清楚,那只是首领对手下人的赏识。
并不包含任何一点情愫在内。
再者,以自己现在的相貌,也根本够不上他寻找红颜知己的标准。
让李逸仙爱上自己,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不可能办到的。
义父清楚,李嗣源也应当明白。
李存忍压着不明所以的情绪,翻过这一茬,站在原地思忖起来。
难道是自己最近,都没有为义父和通文馆,汇报情况。
导致他们对自己的忠诚,有了一点怀疑?
可山寨里,拢共就那么点事情。
和泥、搅沙、搬砖、垒墙,根本没有什么好汇报的。
不由得她不去判断,这两人是不是在说反话。
毕竟事情,飞书里的事情,属实过于为难人了。
想着念着,走入天下布武阁第一层里,借来笔墨,书写起来。
她需要飞书一封,传至三晋。
去问问义父意思,否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片刻后,耳边大门处有声响。
“……”
李存忍抬头,余光里,青色衣袍的身影,正好从外头走来。
女子捏着毛笔撰写的手,轻轻一抖。
墨汁沾染白纸,晕开后把字迹打得模糊不清。